寒風冽冽,衣袂翻飛。
純黑的的鬥篷下,一人站立在高處,靜靜凝望着不遠處的人影。
半遮的兜帽被風撩起,發絲随風而散在臉上肆意淩亂,掩去了她此刻的神情。
任泉摘下兜帽,持劍走了上來,“現在行動?”
麥穗回頭看了他一眼,勾唇不屑道:“不。”
“什麼?”任泉眯了眯眼,有些不認同,“那就這樣放他走?”
“對。”
“他已經沒有價值了,讓他活着回北鏡就是個變數。”任泉的語氣也有些冷,更多的是一種冷硬的堅持。
麥穗風輕雲淡地笑着,“不啊。”
“他當然還有用。”
任泉:“什麼?”
“你隻需要聽我的命令就夠了。”麥穗眼裡浮出點點笑意,猶如藏着砒霜的蜜糖,帶着隐匿的警告。
任泉噤聲,直勾勾地看着她,許久才道:“好。”
“你應該回答‘是’才對,畢竟,我可沒有和你商量的意思。”
……
蟄月将馬給了夜攬雪,獨自走回了京城。
回府時,已經是日落了。
她原以為一進門就會被人攔截,卻沒想到一路上暢通無阻,連一個人影也沒看見。
昏暗的院内染上半分詭谲之色,蟄月忽然停下腳步,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
一切恢複如初,沒有留下任何被火燒過的痕迹。
“小百合?”蟄月開口叫了一聲,無人回應。
一種不詳的預感蓦地自心底蔓延開來,蟄月每邁出一步,心上鎖着的石頭就拖着她往死水裡沉一分。
停頓片刻,蟄月還是推開了房門。
霎那間,幽暗的房間被燭火點亮。
絲絲縷縷的冷風灌入未閉合的竹窗,燭火在寂靜的夜裡搖曳,昏黃的光揉散了案邊獨坐的身影。
“……殿下?”蟄月睜大雙眼,遲鈍地開口。
“你終于回來了。”薄寒宴擡眸,布滿血絲的墨色眸子裡,盛着山雨欲來的沉默。
“等你很久了。”
蟄月問:“什麼時候來的?”
薄寒宴答:“早上。”
雙雙沉默,寂靜的夜裡,似乎隻有兩人交織在一起的呼吸聲。
“殿下,很抱歉。我……”蟄月欲言又止,連她自己都無法彌補謊言的漏洞。
薄寒宴:“為什麼不解釋呢?”
心跳聲如雷貫耳,幾乎跳出胸膛,蟄月忽然有一種如臨大敵的危機感。
“你不說,我也知道。”
“你去找夜攬雪了。”
墨色的眸子映出跳動的燭火,似有野火在眼底燃燒,将前塵往事燒成灰燼。
“我……”想說的話哽在喉間,蟄月忽然說不上話。
“你不想讓他死,我不想讓他活。”
“我們之間似乎總是背道而馳。”
蟄月的心像是被細細密密的刺紮了一下,她說不上來是何種感覺,隻覺看向薄寒宴的這瞬間難受得好像無法呼吸。
“不是的殿下。”她急忙解釋。
“對你來說,他是誰?”
“隻是朋友。”蟄月答的果決,沒有一絲猶豫。
“朋友,朋友?”薄寒宴托着臉,反複咀嚼着這幾個字,低聲沒底氣地反問道:“那我呢?”
呼吸逐漸凝滞,幹裂的唇無聲地開合,蟄月聽見自己說:
“從小到大,你說什麼我都照做,難道還不能證明我對你的在乎嗎?”
薄寒宴:“那我要你現在過來吻我。”
思緒在一瞬間空白,蟄月僵在原地,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隻覺得自己像是站在風雪裡,雪白的世界模糊了眼前人的身影。
蟄月迎着薄寒宴低沉晦暗的目光邁出腳步,停在了幾步開外。
長久的沉默。
近在咫尺的距離,心卻在天涯海角。
“那你告訴我。”薄寒宴站起身來朝蟄月走去,陡然提高了聲量,帶着逼問的意味,他不退讓地看着蟄月,“文琰是誰!?”
薄寒宴的聲音像是帶着尖刺,将心刺得鮮血淋漓。蟄月忘記了後退,隻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文琰是我。”
“但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我送了夜攬雪一支笛子,那支笛子上刻得有我的名字,我很久沒有用過了,不記得上面還刻得有字,然後我們……”蟄月迫切地解釋着,言語一時間紊亂不堪,說到後面,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那你為什麼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你為什麼從來不告訴我你的過去,你為什麼對我從來都是閉口不言!”
“你讓我說什麼?你從來也沒有問過我。”
她該怎麼對他訴說自己的過去,對他說,我恨你打破了我原有的一切嗎?
薄寒宴:“你每次都是這樣!”
蟄月:“你也一樣。”
歇斯底裡的呐喊,兩人争鋒相對,毫不退讓。
說到最後,兩人都已筋疲力盡,互相傷害得鮮血淋漓。
“是你說過,我是你的‘小公主’不管做什麼,你都會向着我……”
“是你說的!”
或許是連自己都覺得矯情,薄寒宴沙啞的嗓音硬生生止住了到嘴邊的哽咽。他倔強地看着蟄月,希望她能說出像以往那般哄自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