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她總是欲言又止，似乎有話想對孫琦說，但最終不了了之。壓力太大的孫琦也無心關注顧妙妙的變化。

“琦琦……你想要年級第一的物理筆記嗎？”顧妙妙咬着筷子，遲疑地開口問道。

孫琦物理一向不好，聞言眼睛發亮：“真的？你能借到他的筆記？”

顧妙妙笑得勉強，“他是我們班長。我試試吧。”

遲鈍的孫琦沒有意識到問題。

一連好幾天，她每次去顧妙妙班裡找對方，她的同學都含糊其辭，說妙妙身體不好請假了。

孫琦信以為真。

直到她再次路過顧妙妙班級時，聽見有一群人嬉笑般得議論：“顧妙妙那個蠢貨，讓她往自己胳膊上刻‘我是豬’，她還真照做了。”

“哥，你沒把筆記借給她吧？誰知道那頭蠢豬要筆記做什麼，不會是暗戀你吧哈哈哈哈哈！”

仿佛一盆冷水把孫琦澆得透心涼！

她渾身顫抖，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說不清是憤怒還是齒冷，那一刻，她像發瘋的野獸，沖進去抓住說話的人，咆哮道：“你說什麼！！！”

“你們怎麼敢！！！”

記憶定格在她赤紅着雙眼揮出的那一拳——

時鐘指向九點，孫琦猛地睜開雙眼，擡手狠狠抹去臉上未幹的淚痕。

謝明真的聲音逐漸遠去，她拖着疲憊的身體，把自己摔進被窩裡。

……

206房間裡，甯作野牢牢把着謝明真的腰，凹凸不平的、燒傷的疤痕在他掌心下摩擦，他閉眼，腦袋垂在謝明真胸口。

九點一到，謝明真準時離開，甯作野歎氣，有些失落、有些痛苦地躺倒在床上。

今夜會夢到什麼呢？

……

一望無邊的湖泊中，甯作野百無聊賴地吐着泡泡。

湖泊澄淨，但湖底卻是紅色綠色藍色構成的像素世界，看起來像是一片土地，又像是一片草坪。

錦鯉甯作野本能得覺得詭異，似乎這片湖底潛藏着意識之外的東西，他隻好往相對平和的湖面遊去。

有一刻，他恍惚間覺得，自己不應該是一條錦鯉。

那自己應該是什麼？

甯作野沒有答案。他是一條無憂無慮的錦鯉，快活地破開湖面，探出腦袋，仰望天空。

赤紅的天空中，火焰在搖曳，似雲一般漂泊。

甯作野吐出泡泡，但很快，焦黑的泡泡在空中破碎，掉落下一堆灰燼。

湖面中傳來漣漪，似乎是一個隐形人慢慢遊進湖泊裡，甯作野警覺，他趕緊擺動尾巴，下一刻，那人手掌收攏，甯作野感覺到自己的魚鱗擦着他而過。

好險。

他還沒來得及松口氣，沒過多久，天旋地轉，他似乎是被人抓住了。

甯作野奮力掙紮，好不容易快要掙脫，對方卻用手指狠狠鉗住了他的魚鰓。

“抓住你了。”模糊的聲音傳來。

甯作野大口大口喘氣，魚鰓被鉗住的痛苦、失去水源的窒息一股腦湧了上來，他痛苦地眨眨眼睛，又想起了那個問題。

那自己應該是什麼？

還沒等他想明白，火紅的天空真的像火焰一般燒了起來，世界開始燃燒，湖泊開始軟化、坍縮，邊緣處不斷滴落着焦黑的瀝青狀物質。

火燒眉毛的緊迫感中，甯作野再度開始掙紮，無形的人似乎消失了，這回甯作野很輕易就掙紮出去。

他開始逃離湖泊，奮力跳躍，就像要追逐屬于自己的“龍門”。

天空與湖泊相互吸引，烈火燃燒、擠壓世界，赤紅的錦鯉幾乎要與火焰融為一體。

不知不覺，甯作野已經遊到世界的盡頭，他臉頰貼上一堵無形的牆，腦袋撞了撞，紋絲不動，隻傳來沉悶的回應。

——世界變成了一個閉合的水晶球。

“媽媽，水晶球裡有一條小魚哎。”男孩的聲音從玻璃外傳來，甯作野疑惑，他視野裡倒映出一張因折射而扭曲的臉。

“哇！這條魚是活的！”

“瞎說什麼，那是條橡膠做成的魚。”

甯作野恍然大悟，他似乎找到了答案。

那自己應該是什麼？

——我是一條橡膠做成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