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強烈,甯作野卻覺得膽寒。
王子仍在高處宣講,雙手高舉,面容藏在長袍後,如同揮舞法杖的巫師:“我将遵循神的指引,為有緣人降下賜福的旨意。有緣人将随我進入海塔中,一同聆聽神的低語。”
王子說完,突然話題一轉:“今年很特别,海鄉迎來了三個旅遊的年輕人。”
甯作野繃緊身體,有了不妙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王子的視線似乎移了過來:“神告訴我,這三個年輕人就是有緣人!”
甯作野望着巨大的海塔,猶如沉睡的巨獸,而他不過是陰影中的一粒蜉蝣。面對未知的壓抑、緊張、恐懼、興奮,令他情不自禁顫抖了一下身體,他産生“果然如此”的笃定,堅定得向王子回看去,想撕開王子長袍下的假面。
鎮民面面相觑,誰都沒有說話,廣場上一片死寂,甯作野隻能聽見自己緊張急促的呼吸聲。
不會有信徒願意将本該屬于自己的機會拱手相讓,尤其那個人還是外來人——
很快,不知是誰小聲嘀咕了一句:“外鄉人怎麼會有這樣的福氣……”
一句話猶如石子落入水潭,激起小小的漣漪,卻如同多米諾骨牌,帶動更大、更多的質疑聲。
“王子大人,是不是搞錯了?”
“外鄉人、外鄉人怎麼配呢?”
“這是屬于我們的賜福,他們偷走了我們的機會!”
……
一瞬間,所有質疑的聲音、仇視的眼神紛紛朝甯作野三人湧來,這些看不見的利刃慢慢淩遲着他們。甯作野有些煩躁,李成輝與陳新蕾反應要大許多,他們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感到有些窒息。
有人冷笑,有人憤恨,有人默然……鎮民化作伥鬼,輪流上演衆生相。
隻有張大偉一家似乎早有預料,眼裡隻有對王子的崇敬與信任,安安靜靜站在一旁。
惡趣味地欣賞完甯作野三人各不相同的神情,王子才施施然按了按手,壓下越來越繁雜的聲音:“神從不出錯,他們三個将為我們帶來新的希望。”
甯作野眯眼,對王子的惡心感達到頂點。
李成輝卻對王子的“解圍”感到如釋重負,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解釋道:“我生前是因為網絡暴力去世的,對這些視線格外敏感……”
陳新蕾也是一副作嘔的神情,但她也對李成輝的經曆表示理解。
王子還在熱烈地輸出蠱惑人心的話語,甯作野聽得心煩,但也明白不得不進海塔。
海塔中必然存在着某些關鍵的線索,他們想要完成副本任務,進海塔是唯一的選擇。
“我将帶領三個小朋友去聆聽神的賜福,請随我來吧。”
王子說完,周圍的人紛紛散開,露出一條小路,指引甯作野三人前進。
這回鎮民的眼神不再是嫉妒、仇視,而是變成了催促,仿佛王子手上握着一個掌握他們情緒的開關,輕易而舉就讓他們變成了自己手上的工具。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甯作野深知這一道理,沒有絲毫猶豫,毅然決然朝王子走去。
陳新蕾李成輝跟在他身後,三人如同朝聖,表情卻帶着要砸碎“聖壇”的兇狠。
他們一步一步往高處去,直到甯作野在王子身前站定,他才徹底看清王子唇邊的笑意。
王子擡頭與甯作野對視,露出一雙白色的瞳孔!
但很快,他身上那股古怪的聖潔感就令甯作野忽視了瞳孔的異常,王子低語,如同海妖迷惑漁民:“被選中的人啊,請誠心念出這段文字。”
王子遞給三人一人一張泛黃的羊皮紙。
甯作野三人面面相觑,都沒料到會有這一環節,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事有蹊跷,誰也不敢賭念完之後的後果。
可鎮民催促的眼神凝固在背後,王子微笑的神情定格在眼前,甯作野額頭流下一滴冷汗,咬了咬牙。
最終,三人還是敵不過巨大的壓力,幹幹巴巴地開口道:
“我以我的眼睛、嗓音、血肉起誓,永不背叛海鄉,将一切奉獻給海鄉,有違誓言……”
“永堕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