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辛心想還真有人插隊,冷笑一聲,拍拍那人的肩:“勞駕您排後頭兒去。”
那人沒理會,仗着自己虎背熊腰,穩如泰山,不屑身後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細辛暴脾氣,掄起鐵鍬,照着那人頭上劈去。霎時,血花四濺,那人捂住腦袋,腦花子從指縫中淌出來,瞪着一雙牛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細辛,死不瞑目,直愣愣倒在地上。衆人大駭,瞬間亂了。沒反應過來的還在問“怎麼了”,但看見地上躺着個腦袋開花的人,也吓得魂不附體,向外逃去。
細辛丢了沾滿鮮血的鐵鍬,溜之大吉。在混亂中,擠到鍋邊,也不怕燙,徒手舀起一碗稀飯,狼吞虎咽,活像餓死鬼托生。
可能人餓時,更容易激發出靈魂深處還沒有完全退去的獸性。為了食物,什麼都能做得出來。什麼倫理道德,餓急了就喪失一切理性,别說别人,就是自己的孩子也能下得去嘴。易子而食,并不是一件異聞,而是大災之年的常态。
細辛的惡念侵占了心頭:她要搶劫乾元寨。她想起乾元寨的燈紅酒綠,滿口生津,垂涎欲滴。一想到,乾元寨的奸商囤積了那麼多糧食,她摩拳擦掌: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我如何不能策發木城饑民劫掠乾元寨?
細辛下定了決心,便想出城先偵查一番。不看不知道,木城各城門均有重兵把守,不放任何人出去。細辛疑惑,不明所以。又不是瘟疫,怎麼就封城了?細辛裝出一副媚态,向其中一名守城士兵打聽:“大哥,城門怎麼關了?”
士兵見這妙齡女子生得也還看得過去,主要是久居軍營,太久沒和女子說話,心頭也是一軟,把實話就交代了:“姑娘,城門我們不是故意關上的。是督撫的命令,為了保障乾元寨的安全。”
“乾元寨的安全?”
“你不知道,這幾天有好幾股木城流民,溜進乾元寨搶劫。乾元寨不像木城,城防漏洞百出,不容易把守,所以幹脆圍了木城以保乾元寨。”
細辛心中唏噓:官商勾結,木城也成了圍城。現在就算不劫掠乾元寨,光是離開這鳥不拉屎的木城都是一件急難愁盼的問題。
細辛回到江東大堤,隻見車馬喧嚣、彩旆搖曳、儀仗遮天蔽日,敲鑼打鼓的同時舉着肅靜牌,不用想——督撫大駕光臨。饑民們像見了天神一般,齊刷刷跪倒在地,俯首躬身,叩謝督撫赈災的恩情。三老都是白首老人,卻在督撫這黑發人身邊俯首貼耳。細辛看不慣。
“那個老頭子!你怎麼不跪?”督撫指向和細辛一同前來修築運河的大伯。大伯年紀大,這幾天操勞過度,上了腰背,不要說鞠躬下跪了,腰已經直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