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疼、累。

沈一修隻剩下這三個感覺，頭疼、肌肉疼，但還記得還有事情要做。

他陷入了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态，努力睜開重若千鈞的眼皮，眼前虛影重重，他對焦半晌，才将情況收入眼底。

整間墓室隻留一個火把，光線昏暗，映得章隼的臉龐半明半暗，有種與平常截然相反的沉靜，正蹲在藥箱邊清點藥劑。

小隼……

沈一修想叫她走，張開嘴卻沒有聲音。

被詛咒的感覺非常不适，他不想章隼也體會到這種痛苦。

章隼的注意力都在沈一修身上，沈一修一醒，她立刻察覺到了。

“給你打了一針退燒，不過你的燒還沒完全退下去，現在感覺怎麼樣，想喝水嗎？”

她回過身，沈一修看見她肩膀的槍傷處血迹一片，像是傷口被二次撕裂。

“……”沈一修嘶啞地問：“肩膀……”

“抓阿爾傑的時候不小心扯到，”章隼坐到沈一修旁邊，小心喂了他幾口水，“柳平和林見微去找《永恒密典》了。”

“走……詛咒。”

“什麼詛咒，你這是蝙蝠傳播的病毒，現在是不是覺得頭痛、肌肉疼、沒力氣？”

沈一修眨了眨眼做肯定的回應。

章隼的手指輕輕穿過沈一修柔軟的黑發，沒等沈一修反應，就伸手到他眼前，手指間挂着幾縷濃密的發絲。

“脫發、發燒、内出血……這種病毒本身的傳染性就非常強，這個任務裡放的還是加強版本，我現在已經被傳染了，走與不走沒有差别。”

章隼頓了頓，還有心情開玩笑：“不對，我現在走應該還能把病毒傳播出去，全隊團滅。”

她這話說得平淡笃定，卻聽得沈一修心裡酸澀發脹，好像有什麼情緒要按捺不住，破土而出，這激烈的感情讓他不得不正視自己的私心，承認他就是這麼卑劣、虛僞，根本不希望章隼丢下他，即便這代價是死亡。

沈一修張張嘴，用虛弱的聲音含笑道：“小隼真厲害。”

[俺也覺得！]

[俺也是！]

[就想問這姐們怎麼确信是病毒而不是詛咒的？]

[真正的強者就是有這種信心。]

[這大佬真是藏得太深了，醫療系有幾個能堅持是病毒而不是詛咒的。]

[主要是副本給的幹擾信息太多，詹姆斯一出場就詛咒詛咒個不停，後面又是木乃伊，又是在箱子裡存活幾百上千年的蝙蝠，任誰也得猶豫。]

[章隼未必真的肯定是病毒，但是想救沈一修，人力隻能做到治療病毒，這算是盡人事知天命了。]

[不，醫療系的有種直覺，章隼确信這是病毒，而且是Plus版馬爾堡病毒，她有辦法對付這東西。]

[馬爾堡最低緻死率23%，是個非常高的數據，這裡什麼儀器都沒有，怎麼治？]

[章隼已經被感染了吧……]

章隼的體溫開始升高，胃裡翻江倒海，跌跌撞撞地奔到牆角，如同剛剛的沈一修，噴出一口滾燙淋漓的鮮血。

沈一修瞳孔驟然緊縮，情急之下竟然撐起了病弱的身體，——但是那隻是瞬間的狀态，随後又狠狠摔在地上。

他是第一個感染病毒的人，如果沒有章隼，他現在已經昏迷不醒，直至頭痛欲裂，像詹姆斯說過的那樣成為一個瘋子。剛剛那一下已經是身體和精神雙重強悍的證明，想像章隼一樣動作無異于是癡人說夢。

馬爾堡病毒讓人脫發成秃子、被頭疼折磨變得抓狂，成為一個崩潰的瘋子，四處傳播病毒，這才是詛咒的真相，像一場所到之處寸草不生的瘟疫。

章隼背對着他一擺手，硬生生吞下嘴裡的血腥氣。

她沒什麼反應，也不打算給自己退燒，扶着沈一修寬闊的肩背讓他坐好。

“醒了就坐着，省得哽血。”

沈一修的視線釘在章隼染血的嘴唇上，喉嚨裡像堵了塊沉甸甸的石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沒被抛棄的滿足和傳染章隼的痛苦像一把鋒利的鋸子，在他的心上一來一回地拉扯，苦不堪言。

章隼臉頰發燙，身體偶爾一顫，再加上剛剛吐血的症狀，明顯是病毒在攻擊她的免疫系統。

沈一修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顫抖地擡起一隻手放在章隼的額頭，極高的溫度瞬間傳遞到了他的掌心。

“退燒針。”他說。

章隼在發燒，而且是高燒。

章隼嗯了一聲。

沈一修對章隼的關注遠超章隼所意識到的，他太了解章隼的一言一行，乃至于一眼就看出來章隼的敷衍。

她在放縱病毒，為什麼？

沈一修語氣加重：“小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