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的人從上清園離開多時,茵陳才從墨雲墨雨口中得知發生了這樣一件事。
她将勝風赤送回馬廄,便往拱宸殿去了。
半途碰上拱宸殿過來找她的婢女:“殿下請小娘子過去一起用晚膳。”
“阿姐人在何處?”
“現下在議事廳。”婢女道,“三郎君外出歸來,殿下正在與他叙話,殿下說請小娘子先去正殿等她。”
“阿姐不便挪動,直接将晚膳送到議事廳吧。”茵陳道,“我過去找她。”
“是,奴婢這就去傳話。”
茵陳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議事廳外,門前守衛入内禀報,朱晏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阿茵進來。”
“阿姐,表兄。”茵陳走進内室,“我聽聞方才宮裡來人了。”
“我也才聽殿下談起。”謝瓊應是剛從外面回來就來見朱晏了,身上還帶着些許風塵。
“聽說勝風赤找回來了。”
“是,阿姐幫我找回來的。”茵陳對朱晏道,“阿姐,我方才跟下面的人說讓他們直接将晚膳送到這裡來,正好表兄也在,咱們一起吃好不好?”
朱晏自然不會反對。
“若想讓陛下絕了對阿茵的念想,倒是有一個法子。”謝瓊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說道。
“表兄想到了什麼好辦法?”
“替阿茵定一門親事。”謝瓊道,“王氏新任家主王遺美的次子……”
“不妥。”謝瓊話還沒說完,便被朱晏打斷,“婚姻大事豈能兒戲。”
“殿下莫急,且聽我說完。”謝瓊解釋道,“與王家定親,不過是權宜之計。隻要我們兩家一緻對外宣布阿茵表妹和王家五郎已有婚約在身,六禮直接省去都無妨。如此,陛下便不能勉強阿茵表妹入宮,而我們與王家實則也沒有真正定親。等他心思淡了,或是阿茵表妹遇到了天命之人,謝王兩家再一同對外宣布退婚,阿茵表妹便能順理成章地嫁與心儀之人。”
他這一趟外出,看來是去了玉城,茵陳心道。
聽他言語,玉城王氏的新任家主定然與他交情匪淺。是他将此人扶上了家主之位,還是知道此人會是新任家主之後與其成功結盟了呢?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玉城王氏顯然已經轉投朱晏麾下。
謝三郎,當真是舉無遺策。
茵陳能想通其中關竅,朱晏自然不會不明白謝瓊提出的建議有一石二鳥之功效。既能讓朱昶歇了對茵陳的心思,又能增加他們與王氏之間的信任,讓結盟更加穩固。
兩人的視線都落到了茵陳身上。
“我都聽阿姐的。”茵陳說話時并不小意,而是完全信任的語氣。
“不妥。”朱晏否決道。
“殿下是否是對王五郎的人品有疑慮,擔心他日後會糾纏阿茵表妹?”謝瓊不解,反問道,“還是擔憂這樣做對阿茵表妹的姻緣不利?”
“都有。”朱晏道,“此事不必再替。有孤在,沒有人能勉強阿茵做她不想做的事,陛下也不能。”
“可……”謝瓊想說,此事可大可小,有那麼多委婉的法子,朱晏實在沒必要就此事直接拒絕朱昶。
但是他剛開口,便被朱晏示意不必再說。
王滢瞧見一排婢女從窗前經過,立即出聲道:“殿下,三郎君,小娘子,晚膳送來了,先用膳吧。”
談話至此終止,茵陳起身來到朱晏身後,親自推着她向外間去。
朱晏的手繞過身體,握了握她的手腕。
……
自侍禦醫來過上清園後,宮中三五不時便會有賞賜送來,有時是金銀首飾,有時是美衣華服,有時是番邦産的稀罕之物,都是賜給茵陳的。
不過茵陳并不知曉,她放學後的時間全部投入到了跑馬場上,且所下功夫頗見成效,勝風赤日漸擺脫左眼的影響,甚至比從前更加矯健骁勇。
秋去冬來,十一中旬,國子學迎來一年一度的結業考核。
考完第一科出來時,百名考生在張貼榜單的告示欄上看見了一則新消息。
“騎射和蹴鞠的考場都變了!”
“是啊,咱們自己的場地綽綽有餘,怎麼突然改成千牛衛的操場了?”
“千牛衛的操場在哪兒?”
“名勝坊,在城北,快靠近北城牆了。”
“那考試那天豈不是要早起一個時辰。”
衆人叽叽喳喳地議論着,有兩人卻不約而同地看向茵陳。
一個是謝勝璋,另一個是角落裡的楊蓁蓁。
一人眼裡是擔憂,另一人眼中則盛滿嫉恨。
“此事阿姐應該不知道,否則定會阻止的。”謝勝璋拉着茵陳走到一旁,低聲道,“你說陛下想做什麼?他總不能……當着朝臣的面宣布要納你為妃吧?”
“要真是那樣,阿姐也不好當面駁陛下的面子啊。”
“表姐莫急。”茵陳道,“騎射考試在三日後,我們還有時間。”
“啊,對對對!是我急昏了頭。”經茵陳提醒,謝勝璋恍然回過神來,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哎?”
“怎麼了?”
“你怎麼如此淡定?”謝勝璋看着半點兒都不着急的茵陳,“這是你的終身大事,怎麼我比你還要着急?”
“阿姐既然說了交給她,就一定會阻止的。”茵陳道,“況且我着急亦或是鎮定,也不會影響事情的結果。”
“好吧,你說得對。”
茵陳雖不擔心,但已然做下決定,三日後的騎射與蹴鞠考核考出既不出彩又不至于落後的中等成績最好。
……
晚間,朱昶本已到了淑妃宮中,卻有内侍來禀,朱晏入宮了。
“天寒地凍的,阿姐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朱昶進殿,由松明服侍着脫掉大氅。
朱晏坐在輪椅上微微俯身,拱手行了一禮。
繼而擡頭道:“近期宮中的賞賜流水一般往上清園送,我覺得是時候該入宮一趟了。”
朱昶面露尴尬,又有些期待:“沒想到阿姐深夜入宮,竟是為了這等小事。”
“七郎難道沒有話要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