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有那麼一瞬,我以為他會笑。但事實上他沒有笑,而是微微收緊扶住我肩膀的手指。
“不會的。”他的聲音輕柔而模糊,像那首我生命裡一度失落的搖籃曲。
于是,我放心的睡了過去。
我一向很能睡,所以被喚醒的時候,舷窗外已經是一片漆黑。遠離海岸和人造光,這一刻的大海呈現出的是一種現代人不熟悉的寂靜。兩面黑色向無限遠的四面八方延伸開來,不分你我,又遙遙相望;一面厚重緊密而繁星熠熠,一面清亮如洗,卻又透不進一絲光。
無論是靜的,還是動的,都亘古未變。
我恍惚發覺,難怪前人畫破曉、畫黃昏,卻很少有人畫夜裡的海。因為它單調,天地之間都隻有一種顔色;也因它太過豐富,每一筆黑色都濃淡不同。
“該走了。”我身邊響起一個如夜色般溫柔的聲音。
我緩慢的眨了眨眼,看向身邊的人。他摟着我的姿勢未變,微微偏過的臉在缺乏光線的環境裡依稀看得到鋒利卻不淩厲的眉峰,和如海水一樣藏滿了光芒的眼。他的臉部線條其實很柔和,有種無法抹消的少年氣,好像尚且年少的海神,渾身上下沒有狂暴,隻有無邊無際的包容。
“好的,走吧。”我不得不承認,如果每次醒來看到的都是這樣一張臉,什麼樣的起床氣都會立刻不見了。所以我歡快的答應着,站了起來。
跟着Jonathan,我們來到甲闆上。甲闆上此時正忙得熱火朝天,巨大的漁網正被鈎鎖和纜繩圈一點點拉到船上,工人們則小心翼翼的整理着已經拖上來的漁網不讓它打結。巨大的橡皮管被連到抽水機上,以便将海水抽出。
見到我們走上甲闆,船長立刻迎了上來。
“就是現在,趁我們收網船速變慢,你們下海去另一艘船。”他說着,遙遙指向不遠處除我們外的唯一一點人造光源,“從另一側舷跳,避開漁網。”
Jonathan凝重的看着另一艘船,“不能再離近些嗎?”
船長搖頭,“這已經是最近了,太近兩艘船容易撞在一起,也容易被巡邏船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