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羅瓦涅米還有着著名的北極圈，人們可以在每年九月至次年三月，尋找合适的機會去追逐極光。有乘坐雪地摩托艇的，也有選擇傳統雪橇的。

但是，這天發生的一切，似乎都與賀蕪舟無關。

他趕回小閣樓的時候，已是淩晨一點了。剛開門，就聽到合租舍友驚訝地呼喚：

“舟，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賀蕪舟換下了靴子，摘下圍巾和手套，放置好手中的東西，不帶情緒地說：“有點事耽誤了。”

跟他同居的舍友Eric是個混血兒，從小在芬蘭長大，家境和長相都很優越。

但因為個性叛逆，跟家裡鬧掰，被凍結卡後隻能在外租小樓房。因為接受過良好的教育，他的中文意外地十分流暢。

賀蕪舟來之後，賀州就斷了他的資金來源。為了維持日常生活支出，他隻能選擇半工半讀，周末去兩家餐廳打工。

在學校機緣巧合遇見Eric，兩人同是天涯淪落人。一拍即合，選擇了合租，最大程度節省生活費用。

“整座城恐怕隻有你，沒享受節日吧。”Eric大方地調笑着，湛藍的眼眸澄澈無比。

賀蕪舟無奈地笑了下，心裡卻空落落的。他很清楚自己在這裡隻能待上半年左右，所以得趕快完成計劃的事。

至于節日的熱鬧，他已經很久沒感受到了。

春節的家族聚會，互贈禮品中的試探，私下的勾心鬥角都令人厭煩。

而中秋和元宵這種适合阖家團圓的日子，最親的家人卻不會跟他一起慶祝。

Eric突然抛了一個禮品袋給他，裡面是烘培好的姜人餅幹還有包裝精緻的巧克力。

“知道你不喜歡喝聖誕紅酒，但是既然是過節，儀式感還是要有的吧。”Eric笑着接着說，“這家的味道非常好，我不騙人。”

“謝謝。”賀蕪舟拿出一塊黑巧克力，咬了一口後表情突變，“這也太苦了。”

Eric無語地望着他，“正宗巧克力本來就是苦的，舟，是你太愛甜食了。”

賀蕪舟沒有反駁。實際上，除了甜品，他還喜歡檸檬茶那種酸味飲料。

他看到桌子最明顯的地方，擺了一顆漂亮的蘋果，下意識地問對方：

“這是你買的？”

“不是。是一位大帥哥送的。”Eric搖頭說道。

大帥哥？能讓Eric誇的那種程度。

Eric沒有管他臉上的驚訝，自顧自地繼續說，“他的氣質真的很好，完美地将帥氣和美麗協調好，與雪融為一體。簡直是畫中人...”

這就是傳說中的連環彩虹屁嗎？

賀蕪舟表情複雜地看着舍友，似乎接下來的話難以啟齒，“你...該不會看上他了吧？”

他最初選擇Eric作為舍友，最大的顧慮其實是對方的性向。留學圈裡知名的top，斬獲無數求知青年的芳心。

好在Eric第一次見面，就直接地表示賀蕪舟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後來一起居住後，兩人更是簽訂約法三章，留給彼此足夠的隐私空間。

“當然，第一次碰見這麼合我眼緣的。可惜他太高冷了，我熟能生巧的搭讪手段竟然通通失靈了...”

Eric說着，卻突然望向賀蕪舟，疑惑中帶着不滿，“不過也有可能，他是來追求你的。”

“你在胡說什麼？”賀蕪舟提高了音量，難以置信地望着Eric。

他在國内的追求者也不少，男女皆有，但他一直都是幹脆明了的拒絕，從不脫泥帶水。

如果真的有追到這裡的，那也算一種瘋狂了。

“因為他一直望着我們窗戶的方向啊，在那裡坐了好幾個小時呢。”Eric頗為感慨道，“我看到風雪大了些，就主動邀請他來屋裡取暖，不過還是被拒絕了。”

“連名字都沒告訴我...”

賀蕪舟有一瞬間聯想到什麼，但馬上下意識否決了。

“他什麼時候走的？”賀蕪舟追問道。

“半個小時前？”Eric不确定地回答，他看了一眼賀蕪舟的神色，有些擔憂“舟，你怎麼了？”

“我沒事。”也許是今天太疲憊了，大腦也不受控制地亂想了。

他抿了一口清水，不動聲色地追問：

“除了蘋果，他沒有留下其他東西嗎？”

“沒有，好像就說了一句平安夜快樂。這是你們那裡的習俗吧，平安夜一定要吃顆蘋果，有平安幸福的寓意。怎麼樣，我的中文造詣是不是又進步了？”

“嗯。”賀蕪舟敷衍地回應，心不在焉地靠近面向街道的那扇窗。

“你不吃那顆蘋果嗎？我記得你好像蠻喜歡這類水果的。”Eric用指尖在蘋果梗上随意地畫着圈圈。

“不用了。畢竟是給你的。”賀蕪舟望向窗外，鴉羽般的雙睫自然下垂，遮住稍顯黯然的琥珀色瞳仁，漫不經心地回答。

“而且...平安夜已經過去了。”

語氣中竟然有一絲怅然的失落。

窗外的風雪似乎更大了些，零零散散地飄落四周，街道旁的坐椅已經染上半壁白霜。停留在枯枝上的烏鴉形單影隻地呼喚，又驟然飛離。

隻留下...雪地中幾行容易消逝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