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錯事就要道歉,不能撒謊。
蘇沂曾經說的這些話幾乎被他奉為金科玉律,但那又如何?
說謊的人,從來就不隻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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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沂從洗手間出來,看見賀蕪舟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手機,漂亮的眉形扭在一起。
“怎麼了?”蘇沂問着靠近,賀蕪舟下意識想逃,卻在轉身時不小心碰到蘇沂的長款風衣。糟糕,距離太近了。
幾年過去,他現在已比蘇沂高了半個頭,從這個角度俯視,可以瞥見蘇沂微斂的雙眼和白皙的側臉,而他剛才則不小心将嘴唇擦過對方的耳廓。
失控的心跳一瞬間綻開,像易逝的隔岸花火,又仿佛最細膩的羽毛輕拂過心扉。
賀蕪舟飛速退回了兩步,身體因此完全靠在桌子邊,他将手指抵在唇邊,盯着蘇沂波瀾不驚的臉,忍不住問:
“你不會練了什麼武林功法吧,走路都不帶聲音的。”其實他知道,這種吐槽隻是掩飾剛才意外的尴尬罷了。
“說不定呢。”出乎意料地,蘇沂竟然回了他這個無聊的笑話。這個人,什麼時候那麼有人情味了?
“你剛才在看什麼?”蘇沂眼裡流露出好奇和淺淺的笑意,随意地問。
看到他這個反應,賀蕪舟覺得對方已經知道了。
卻故意要他親自承認,難道對方就喜歡看他無措的模樣?真是...惡劣。
不過事已至此,賀蕪舟也不打算迂回了,單刀直入地反問“你要跟何亦辰一起去看電影?”語氣算不上好。
蘇沂沒有言語,繼續觀察着賀蕪舟的面部微表情,片刻才說:“還沒決定。”
“那你...”不要跟他去了?
跟我去如何?
兩秒的時間讓賀蕪舟決定選擇前一句話,正要出口時,蘇沂卻毫不留情地打斷他,淡淡地說“他說過我可以自己選擇觀影的陪伴者。”意思是賀蕪舟不想跟他去,他自然選擇何亦辰了。
賀蕪舟突然感覺心裡像開了一個小口,汩汩地冒酸水。他把這種心情歸于自己過勝的自尊心和好勝心,他隻是不能接受被人列為備選。
“選我吧。”賀蕪舟脫口而出。
“毛遂自薦嗎?可以。”蘇沂輕輕敲了下指節,接着說:“但...為什麼?”
那部電影對賀蕪舟真有那麼緻命的吸引力?可以讓對方暫時放下五年隔閡,主動邀約。
“因為...”賀蕪舟看着蘇沂緩緩地接道:“因為我會欠你一個人情,那個對你來說應該更有價值。”
蘇沂在意的東西,才是談判最好的籌碼。
出乎他意料地,蘇沂看上去一點也不高興,臉色沉得仿佛要下急驟雨,冰冷至極的嗤笑緊随其後:
“那賀少爺的人情可真是值錢。”
說完,丢下一張電影票在桌子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客廳。
自己剛才是說錯什麼了嗎?收回前話,竟然覺得蘇沂更有人情味了。
對方明明是心深百丈不可量,之前明明是趨于平靜的一條直線,而現在則比股市更多變,給人一種忽冷忽熱的感覺。
看着手中單薄的票張,賀蕪舟突然聯想到很久之前,蘇沂也給過自己一份地圖紙,一支鋼筆,還有...很多其他東西。
這些本應該随着蘇沂的離開都清理掉,最後卻隻是堆在房間最不起眼的角落,漸漸被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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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賀蕪舟待在房間裡作策劃案,突然收到林曳的消息:
林:兄弟,最近我跟你講的那部電影看了嗎?
賀:還沒有...不過我有票。
林:厲害了!我就是手速慢了點,畢竟首映預約的人也多。對了,你的票哪來的?你自己應該不會提前關注這個吧。
賀:蘇沂給的。
沒錯,不管怎麼說都是蘇沂親自給他的,跟何亦辰可沒什麼關系。
林:?
林:你命真好。不過兄弟對不住啊,我之前不知道這部電影的題材。沒想到這個老導演突然劍走偏鋒,選了一個比較特殊的方向,如果...如果你觀影覺得不舒服的話,可千萬别賴在我頭上啊。
賀:什麼題材?
就在等待對方回複時,敲門聲突然響起。賀蕪舟放下手機去開門,就在門口看見穿戴整齊的蘇沂。
對方換上了米色寬松毛衣,修長的腿包裹在略顯青瀝的牛仔褲裡,穿着帆布白鞋。
賀蕪舟感到驚訝,因為蘇沂這副樣子和他在公司、學校都略有差别。
具體來說,就是少了拘謹,更多如抽芽般的朝氣和悠然自得。看上去不像去觀影,更像是旅行或者...
他被自己奇怪的聯想驚到了,下意識地看向蘇沂,對方敲了一下自己的手表盤,沒什麼情緒地提醒:“還不走嗎?”
“呃...”該怎麼說?他以為下午蘇沂明顯生氣後,這場電影就單方面告吹了。所以剛才他也沒向林曳保證一定會去看,沒想到逆風翻盤了。
既然是自己主動請求的,當然不能言而無信。
“等我一下。”賀蕪舟說完準備去換一身應景的衣服,既然對方都精心準備了,自己當然不能差太遠。
搜尋衣服的時候,靈光一現,選了跟蘇沂相似的搭配,竟然恰好是他上學時偏愛的一套。
這樣的話...無論如何,在其他人眼裡,隻存在不同的審美偏好,不存在誰更勝一籌。他内心不禁為自己的智慧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