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沂是個聰明人,加上對眼前人數十年的了解,他幾乎馬上處理轉化賀蕪舟的意思:賀蕪舟不喜歡這份禮物,并且在責怪他沒有自己的禮物就貿然來訪。
在場人都換上看好戲的表情,知道賀少這是給人難堪呢。
“你想如何?”蘇沂鎮定地問。
“沒有不帶禮物就慶生的道理,既然賀州派你來,你是不是應該把事情做到最好?”賀蕪舟惡劣地笑着,頓了片刻,又戲谑地盯着蘇沂,說到“把這杯酒喝完。”将靠近手邊未喝完的香槟遞給蘇沂。
“就當作是你的禮物了。”語氣仿佛一種賞賜。
蘇沂不愛飲酒吸煙,即使繁忙的工作中,出現少有的應酬也是以茶代酒。知道這一點的人不少。
賀蕪舟隻是想戲弄一下蘇沂,他知道眼前的人心高氣傲,最厭惡有人踩在底線原則上自作主張。如果此時提出要求的是别人,蘇沂大概已經拂袖而去了。
他會不會動手呢?然後被家裡那人知道...賀蕪舟慢慢地笑着,這個無聊的晚上因為這份到來變得十分有趣。
蘇沂沒有猶豫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清明。
“我可以離開了嗎?”蘇沂斟酌了一下語氣,盯着微醺的賀蕪舟,接着說“不要喝太多了。”
許久未見,蘇沂還是那樣完美,理性,不近人情。
賀蕪舟心裡突然浮現巨大的煩躁,這種很久沒出現的情緒。他看着蘇沂,内心控制不住地咆哮着,譏諷着。
現在才開始擺出兄長的樣子,是給誰看?
他不由地想起五年前的那日。
無休止的雨,決然的背影,被丢棄的傘。
思此,賀蕪舟神色平添幾分晦暗,脫口而出:“不用你管,有人會送我回去。”
蘇沂面無愠色,将視線移到坐在賀蕪舟旁邊的江影身上,這個女孩他至今印象深刻。賀蕪舟說的“有人”指誰不言而喻。
蘇沂突然很想笑,于是他确實控制自己扯出一個标準笑容,然後像無數次排演過的那樣,禮貌優雅地離場。
留下面面相觑的衆人,賀蕪舟似乎松了口氣,肩膀也聳了下來。
自從蘇沂重回他的生活後,每次見面都像間諜戰般緊張刺激,步步為營。他幾乎快忘了,很久前,兩人也擁有溫馨相處的時光。
再看向手中的酒杯,賀蕪舟突然感到一絲疲倦,就提出先回去了。
有人起哄讓他留下,哪有壽星先離開的道理?加上有些人還沒有跟賀蕪舟獲得聯系方式,這次機會失去下次就難辦了。
林曳卻開口說道“這家夥最近有比賽要準備,還有新項目經營。各位大神放過他吧,我們的小賀賀黑眼圈已經那麼大了”說着還用手指誇張地比了一個圈,接着語氣輕挑地笑着說“想跟我們玩的話,都來約我好了,我可比那家夥熱情多了哈哈哈。”
賀蕪舟看着他胡說八道,然後林曳還朝他比了個“快走”的手勢,一副賤兮兮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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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樂遙酒吧,賀蕪舟想在街上随便逛逛,因為他新家還在安置中,現在回去隻能跟他最讨厭的家夥待一塊。
不知道蘇沂回去那裡沒有?賀蕪舟突然想到,不對,那家夥去哪關我什麼事?一定是酒精的作用,他想去江邊吹會兒晚風,平複雜亂的心緒。
皎潔的月光與湖面相輝映,萬物于此靜寂,隻有樹影婆娑。
“真美啊。”
一聲感慨恰好敲擊賀蕪舟的心瓣,他立馬轉頭,發現蘇沂正倚在欄杆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你...”賀蕪舟突然失去了語言表達能力,萬千疑惑,不知從何說起。
晚風吹拂蘇沂黑色的風衣,他沒有解釋自己還沒走的原因,反倒平靜地注視着賀蕪舟,淺輝的月光盛進雙瞳。賀蕪舟别扭地移開了頭,似乎不習慣蘇沂突然的注視。
“為什麼出來了?”蘇沂漫不經心地問。
“太悶了。”賀蕪舟簡短地答道,然後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沒有言語,時間悄然流逝。
片刻,蘇沂忽然望着他,緩緩說道:“明月清風,與子共适。”
賀蕪舟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蘇沂一步步走近,逐漸縮短兩人的距離。
他停在了兩步遠的距離,偏頭打量着賀蕪舟從疑惑到驚訝的微表情,輕笑不語。
“生日快樂。”蘇沂擦肩離去的時候,突然說道。
不輕不重的言語融入風中,片刻消散。
賀蕪舟怔在原地,随着遠去的背影逐漸變成模糊的黑點,才如夢初醒。
生日快樂,這句話,已經五年沒有從蘇沂那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