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人煙稀少，方璃和辛濯枝無言地走在路邊樹蔭下。方璃側頭看了辛濯枝一眼，星星點點的光斑不時掃過她的睫毛。

辛濯枝笑吟吟地回看方璃：“阿璃，若你有事就先離開吧，不必陪我。”

方璃眨了眨眼：“濯枝姐姐，你和我一同去鎮上吧。今日之事明顯是有人故意搗亂，周圍村莊離得如此近，消息肯定早就傳遍了。不如等我們查清一切，還你一個清白，你再去為人們看診？”

辛濯枝道：“我不能這麼做，無論到什麼時候，我都會去村中。人們怎麼看待我、怎麼對待我，我不在乎，可若我不去确定村中是否有人需要醫者，我心難安。阿璃，你有你在意的事，我也有我堅定的追求。但我知道，世間懂我之人有你一個。”

“可是。”

“放心吧，村民中良善者居多，不會對一個大夫怎麼樣的。再說了，我長着腿，看到不對勁會跑的。”辛濯枝輕輕地捏了捏方璃的手臂，“你不是說李善者的兒子死了嗎？那你就幫阿姐調查清楚他們這家人吧。李逐究竟是受誰指控，我還得靠你才能查得出來。我可以相信你嗎，阿璃？”

方璃久久地盯着辛濯枝，突然笑道：“我明白了，我會查清楚的。無論是殺人兇手，還是藏在藥王谷中的人，我都抓出來。”

“好。”

辛濯枝松開手，眼眉笑了笑，繼續向前走去。方璃目送她的背影，在大山之間，兩人渺小的身影，愈來愈遠。

*

方璃繞出山路，一路向城中趕去。城中不少花燈未卸，做買賣的人并未散盡，猶能感受到昨夜的熱鬧。方璃借着屋檐躲避陽光，決定先去方微吟那一趟。

街上不止見到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在每條路中穿梭。又是十幾個人騎馬從方璃身邊飛馳而過，她蹙眉看向城門，心中正疑惑時，路邊茶棚間的閑話傳到她的耳間。方璃放慢了腳步。

“這李逐不是聲稱和藥王谷交好嗎？怎麼他兒子出事，不去請藥王谷出山，反而要重金聘請這些江湖遊俠？搞得城裡塵土飛揚的。”

“哼，你把藥王谷當什麼。前幾年那谷主的大弟子出事，也是根本不找。我看他們就是一群冷心冷清的怪人罷了，也就是醫術高明了點。不過，李逐能請到這麼多江湖人，說不定已是沾着藥王谷的面子了，不然那些高手怎麼會管一個富商的閑事？”

“你說得有些道理，這回那些山匪可要栽跟頭了。不管是不是他們殺了李逐他兒子，恐怕都要被這群人一鍋端了。”

方璃正眼直視前方，直到聽完所有自己感興趣的事，才重新加快腳步。

客棧的紅燈籠出現在方璃眼前，她站在暗處觀察了一會，堂中坐着兩桌用飯的人，卻不見王棄塵和方微吟的身影。方璃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朝着客棧走去。

一隻手突然繞到她的面前，抓住她的肩膀，将方璃重新帶回牆角。方璃下意識将那隻手折下去，王棄塵熟系的聲音及時響起。“是我。”

方璃急忙松開手，确定無事後才沒好氣道:“鬼鬼祟祟的幹嘛呢，你沒找到方微吟嗎？”

王棄塵将手收回到另一邊臂彎，笑道：“聽小二說，他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我便沒有上樓。你呢，不是要陪辛姑娘嗎，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方璃歎了一口氣，将剛才的事簡單地帶過：“我原先隻想通過李逐來找回自己的記憶，現在卻非查清楚不可了。不過也好，這下可以将藥王谷的奇怪之處一道查了。”

王棄塵蹙眉道：“莫芩仙竟然親自過來了，這個李逐究竟在幫他做什麼事，如此要緊？對了，聽說李逐昨夜便發了懸賞令，誰能幫他捉住害他兒子的兇手，他便将一半的家業都送給那個人。”

“賞金如此豐厚？看來我們想錯了，李逐的确疼愛他這個兒子。”方璃突然想起什麼，“不過，這個兇手我覺得和所謂的山匪沒有關系。今早我在村子孩童的嘴中聽到了一首童謠，我覺得這個兇手恐怕不止想要一人的命。”

方璃一字一句地念出歌詞，王棄塵臉色微變。方璃又道：“那群孩子說，這是一個愛笑的大哥哥昨天中午教他們的。那時李逐兒子可還沒死呢，兇手如此大費周章地預告，我可不信他隻想殺一人。”

“的确不會，因為我在城中已聽到了第二首童謠。”王棄塵輕聲道，“如今一想，兇手的下一個目标應是李逐的另外一個兒子。”

方璃眉心一緊：“是什麼童謠？”

“銀井響，井水涼。獵人扮妝眯眼笑，小兔子，何處往？

銀井消，心頭燥。獵人提刀飲血快。小兔子，井中幌。”

方璃道：“聽起來像是想淹死他。”

王棄塵點點頭，沉默在他們二人周圍漫開。方璃突然擡頭看向客棧二樓：“這首童謠隻能是今早散布出去的，方微吟昨夜就呆在城中，會不會睡覺隻是他的一個借口？”

二人對視一眼，飛一樣地沖進客棧，不顧小二的阻攔，直奔二樓，猛敲方微吟的房門。房中無人應答，樓下的小二已追上來，大聲叫喚起來。

方璃盯着始終沒有動靜的房門，疑心更重，就在她幾乎笃定此人不在房内時，門“嘎吱”一聲，打開了一條縫。

“幹嘛啊？”方微吟的聲音從漆黑的門縫中傳出。方璃想要推門的手頓住，再次扣門：“是我，方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