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選擇,我隻要大人,求大人别不要我……求你大人……”
托莫臉上幹淨了,雙手卻沾有血,他不敢去碰一身幹淨潔白的大人的手,就隻抓着他的鞋子哀求。
像是第一次盛淵見到他時,托莫懇求救他的那副陷入絕望的無助樣子。
但盛淵知道,當初那個孤苦可憐的小學徒現在長大了,托莫有自己的本事,确實是不需要他的救。
“你今後好好的。”
盛淵撤走自己的療愈氣息,繞過他。
金色衣擺晃過他的身側,手邊,托莫低着頭愣愣看着,指尖蜷縮顫抖着去抓,卻抓了個空。
他怔愣着,再是扭頭,周圍一片空寂寥落,唯餘他一人。
…
…
溫和一面的盛淵真的很難生氣,哪怕面臨現在被人半抱半摟在懷裡的狀況。
巫大人來得神出鬼沒,幾乎無人可以探知,但為了給兩人創造一個獨處的空間,兼顧腳程,總是費大力氣搞來馬匹拖着馬車,他帶盛淵坐在裡面,倒出來一堆漂亮飾品和奢華香膏,拉過人來就開始裝扮。
盛淵已經清潔過身體,坐在巫大人為他準備的坐墊上,雙臂撐着下面,小腿有些緊繃着顫抖,坐在他身後側方的巫大人,握着他一截腳腕的巫大人,低頭認真地為他戴上一串瑪瑙串成的腳鍊。
盛淵還記得之前巫大人喜歡裝扮他的事情,也喜歡給他戴各種項鍊,頭飾,這次不僅有這些,腳鍊,腰帶也有,有大地質地感的赭紅色腰帶搭配他身上的金色長袍,盛淵照着鏡子,看裡面自己被裝扮成一個高貴典雅的女人模樣。
“漂亮。”
巫大人低沉嗓音在耳邊,手掌在他勒出細窄又柔韌弧度的腰間挪動,說,“瘦了。”
盛淵放下鏡子,面色除了因為肢體接觸有些發紅,其餘的情緒都很平淡。
“為什麼不開心?”
巫大人吻着他的柔軟銀發,從後面抱着他,語氣溫和,像是與情人對話。
畢竟是事後男人,開心了也正常。
盛淵心裡冒出這一句,有些惡劣,但他确實會因為抵抗不了巫大人隻能在心裡罵兩句而氣悶。
不過巫大人說帶他去找人,他就不計較這些了。
巫大人看到盛淵支着手臂撐着臉腮,眼底有些戲谑,狡黠的靈動模樣,知道他心裡有什麼想法。
“我帶了一封信,要看嗎?”
盛淵頓了頓,一秒警覺看過去,語氣懷疑,“假的吧?”
巫大人看他這急切又強裝鎮定的模樣,喉結動了動,“你猜我放在哪了?”
盛淵盯着他,有些郁結。
這個可惡的巫大人擺出這副模樣,可能又是在戲耍他,但他能有什麼辦法呢,除了撲上去,朝他張揚舞爪的威脅,得到巫大人的嘲笑,他自己也感覺不莊重,就是好聲好氣得同他讨要,請他不要戲耍他,這樣的禮貌用語。
“給我。”
盯着巫大人那樣子,選擇不被他戲耍也不讨好他的盛淵語氣很生硬,下命令道,“我是主上大人。”
巫大人那一雙用以僞裝人類的淡灰色眼眸微微暗了下去。
“主、上、大人——”
一字一頓得,像是在咀嚼這幾個字音,盯着他的目光也有些獸的兇光,盛淵與他正面對視,都感到有些許壓力,但他選擇不屈服。
他不能總是屈服。
身體的軟弱,不代表他的心靈也軟弱,有時候他很想單挑一下這個巫大人,哪怕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但眼下他需要這個人,不管是因為身體短暫陪同帶來的心理安慰,還是因為其他,比如,這封是否存在的信件——
它來自遙遠千裡之外的冰寒之地。
是那個人的手裡傳遞出來的。
在盛淵眨動着眼睫,眸光閃爍不定的時候,巫大人靠近了一點,對他道,“你可以自己來搜。”
這樣的誘哄語氣,若是往常的盛淵一定能聽出來他的意思,但盛淵隻想确定是否有那封信,也沒有管巫大人是不是戲耍他了,盛淵伸出手,抓住了巫大人的衣領。
如同一隻尋找藏匿地點的小動物,急切得摸索,從他的寬大衣袖裡摸進去,到胸口,到腰後,一通胡亂找,鼻尖還微微皺起,像是想要嗅聞到屬于那人的氣息藏匿在何處。
随着盛淵往他身上貼,巫大人逐漸往後仰靠,打開雙臂,虛虛放在他身後,撫摸他背上散落的柔軟銀發。
盛淵終于從他小腿上摸到一處捆綁的硬物,掀開褲腿就是摸進去,然後一下抽走,背過身去,急切打開信封去看,被他一掌推開的巫大人隻是靜靜觀望,看他面上的神情變化。
從惶恐不安,到驚詫,不敢置信,到最後呆呆怔怔地,眼底浮出一片水霧,如寒冬冷月裡籠罩的湖面,凍結了晶瑩的淚滴。
巫大人碰了碰他的臉頰,見他沒反應,又是吻了他的唇一口,有些冰,是被吓得不輕。
啪——
寂靜内室裡,急促的呼吸聲放大。
被打了一巴掌的巫大人看着眼睛發紅情緒激動的人,輕微舔了舔唇邊,“我幫了你,你卻打我。”
盛淵捏着書信的手掌在發着抖,嗓音也是極力壓制着,“我不信,你在騙我,他不能……”
巫大人點頭,順着他的話,“我在騙你。”
盛淵愣了一下,随即意識到他應得這麼快隻是哄他,有些怔愣得不知如何。
書信是他叫巫大人去取的,截停那些往來的飛鴿傳書。
史塔尼克學院遭遇多股軍隊鐵蹄的踐踏,多名長老抵抗遭遇不測,為首的格瑞爾長老重傷難愈,性命垂危。
“我不信,我不信。”
盛淵一隻念着這句,揪着巫大人逼問,“你是故意給我看這個,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有出事,他在雪峰山待的好好的,學院那麼多馭靈師,還對付不了區區人類軍隊?”
“誰說是人類,”巫大人聲音輕飄飄,卻仿佛一擊重錘砸在了盛淵身上。
“你不知道,異鬼現世,人間即将淪為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