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淵還是看不得這種，從袖子裡取出手帕替他擦眼淚，哥忒修斯握着他的手，感動得一塌糊塗。

一頓烤牛排加冰酒的香嫩午餐，變成了泡淚飯，哥忒修斯似乎很疲憊，沒有吃多少東西，拉着他的手臂閉上眼睡着了。

盛淵搖了搖鈴铛，外面仆人進來收走餐食。

随同端着一盆水進來的托莫，隔着紗帳，看到躺在待客廳内室裡的身影。

宮室寂靜，點燃的熏香散出袅袅煙霧，慢慢融于白床紗帳之上。

…

…

“為什麼翼龍族會自相殘殺？”

“人類之間會互相鬥争，為了争奪食物，金錢，财富，地位，動物也會因為地盤和配偶而厮殺，甚至是微不起眼的蟲子都會吃掉同伴……萬事萬物都是為了自身利益，為了自己可以長久的生存下去。”

“如果不願意看，就不要帶入自己，翼龍族主上的身份，你本來就承受不起。”

“…我喘不過氣了。”

壓低的談話聲被封閉在内室裡。

外面寒風漸起，門窗緊閉。

窗台下垂落的藤枝慢慢蕩到地面，探着深色地闆，沿着最不起眼的僻靜石壁牆根，向着内室靠近。

墨綠近黑的藤條逐漸彎曲，靠近走廊的窗外，走過舉着燭台的侍女，彎曲的黑影在角落裡扭動，植物根莖摩擦着橡木地闆，咯吱咯吱。

房門被守夜的侍女叩響，詢問國王陛下情況。

國王陛下回答不了，身處在帝都城王宮宮殿，國王寝宮裡，紅色天鵝絨被褥上，他像是被捕的蝴蝶，被控制住。

黑影如一張大網把他牢牢籠罩，裡面，糾纏扭曲的軀體，潔白如玉，脆弱似羽，好似一折就碎。蒼白肌膚下湧動的烈焰，那樣紅豔驚人，咬破的嘴唇，壓抑不住發出破碎的痛呼。

“不……”

“順從我，你會好受很多。”

寬大手掌從山巒起伏優美的脊背向上，握住那細長脖頸，擡起的臉頰，暈着最豔麗花瓣也比不上的绯紅。

眼眶發紅，淚意充盈，濕透的濃密眼睫，像是被淋濕的蝶翼，每每随着力道加重而抖動起來。

嘴唇微微張開，顫顫吐出來幾口氣息，如花蕊吐蜜，空氣裡飄散着一種惑人氣息，随着呼吸不斷加深，短而急促的哭聲漸起。

“不行……”

因為身體的渴望和心靈的搏鬥，掙紮，造成的割裂感，叫此時承受外來力量的盛淵話也說不清，神志接近于崩潰邊緣。

“聽話。”

一直得不到解脫的盛淵虛弱得睜開眼，頭頂之上，一雙冰魄色眼眸看着他，在巫大人的壓制和他抽搐身體的掙紮下，盛淵感覺自己的脖子要被扭斷了。

“滾…滾下去……”

盛淵喘着氣，眼底血紅一片，臉上滿是淚痕，巫大人單隻手掌心裹住他滾燙的臉頰，眼睑下濕濡的熱度，他聲音沙啞，“如果我說現在的你需要我的事實，你不愛聽，那我隻說——就當我祈求你。”

“接納我，讓我幫助你。”

盛淵眼珠子發直發顫，那快要被自己咬碎的嘴唇在發抖。

翼龍身體扭曲得快要超出他的承受極限，盛淵脖子裡被冰冷手掌按住，掌心與皮膚緊緊貼合的地方，冷汗熱汗一齊冒出來。

在看出盛淵咬緊牙關，準備自己扛過去，巫及時出手，盛淵理智那根弦掙斷，神志崩散的時刻，他俯身下去。

那一瞬間，盛淵感覺自己的靈體脫離了軀殼。

空氣都是凝固了。

直到身體深處撕裂的痛楚蔓延全身，他痙攣的四肢抽動着，喉嚨裡壓抑不住的一聲，盛淵感到窒息般的黑暗眩暈襲來，從背後伸來的手托着他的頸項揚起，又讓他渾身緊繃着，喘了一口氣。

“荷呃……”

心神震蕩間，各種淩亂的畫面紛至沓來，盛淵來不及捕捉到糾纏在心底的那團模糊之影，就再次被拖入這狂亂的混沌之中。

黑暗裡，天絲絨被壓出條條褶皺，如海面泛起的浪花，起伏跌宕。

黑霧之下籠罩的潔白軀體張開，呈現出極緻的美。

從半空墜落的淚滴，徑直砸在地闆上，細小的震顫，波及蔓延四周。

當原野桦林被狂風掠過，天空壓下來的黑雲降下一道驚雷。

閃電穿過雲層，大地霎時亮白如晝。

陷入一片混沌汪洋的人無從自我，隻能随他逐流，細微痛呼，巫大人低聲在耳邊安慰，忽覺一道視線打向這裡。

因感知太過準确，巫偏頭，看到映在窗玻璃上的一道白影。

一道閃電打下，蒼白無血色的臉瞬間映亮。

那雙無瞳色的眼目，注視着他，視線微微偏下，就看到他懷裡的國王陛下。

向來在外面對外人隻有冷漠面孔的人，此時像是被撕下面具，俊美容顔昳麗惑人，眼神恍惚，神情迷惑，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甚至是因為此時拼命掙着脖頸，想要從那不間斷的窒息瀕死中，得到一絲喘息的狼狽姿态，讓他看起來有些無辜可憐。

然而他口中呢喃的話語，又讓人看起來不是那樣。

巫大人伸手覆蓋了那雙發紅流淚的眼睛，周身設了一道防禦屏障同時，房間的窗玻璃轟然炸碎。

雷聲隆隆過後，室内一切恢複寂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