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話,”張岩瞪了他一眼,攬着少年,頗為蠻橫的講,“他一個啞巴,看着還有些弱智,怎麼自己考慮。我做主了,他留下哎哎哎——”
少年擰着他的手臂,把他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揪下去,又是給了他一拳。
張岩哎呦的叫喚着,用手搓着被打疼的手臂,瞧着少年冷着臉的樣子,又是犯賤的,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臉蛋,“破小孩就不要裝大人了——”
少年很生氣的,捂着被捏疼的臉,站起來就是回去,隻是他腿腳不方便,動作幅度一大,差點摔倒,摔到了張岩的身上。
張岩就像是撿到了什麼大便宜,摟着少年就是大笑,“呀,投懷送抱了哦!”
紀淮扶了扶額頭,過去把玩鬧不止的張岩拉開,扶着少年站好,去了卧室。
玩笑歸玩笑,少年身上的傷,還有腿骨問題,都是迫切需要解決的現實問題。沒有身份證明,去醫院也是不能接受治療。
張岩看紀淮思量的樣子,問他,要不要還是送走得了。
“這麼一個憑空出現的男孩,身上帶着這麼嚴重的傷,說不定是躲仇家,咱惹不起——”
沒有了當事人在場,張岩把自己的顧慮說出來了。
紀淮還是沒說話,隻是轉着手邊的一個玻璃杯,垂眸思量。
張岩直言不諱,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少年背對着他們攬着被子睡,他悄聲問紀淮,“你是不是相中他了?”
相中的意思,就是看中了,喜歡了。紀淮當然是說不,“怎麼會,我沒有。”
張岩撇撇嘴,“那你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你可是最嫌麻煩的,也不招惹麻煩的性子。這會,來了一個漂亮娃,照顧人家關心人家,就說不出解決方法,不是看中了是啥?”
紀淮認真的搖頭,“我們要考慮他的意願,畢竟不了解他。”
“而且他是男生,你不要再拿這件事取笑他了,他應該不喜歡。”
張岩“哦”了一聲,“你這麼悶的性子,他又是一個說不了話的。估計聊也聊不出什麼,我要是不活點稀泥,我都覺得悶死了。”
最後讨論的結果,還是少年留下。
腿骨的問題,紀淮和張岩帶了鎮子上一個老中醫來瞧瞧。
老中醫八十五高齡,腿腳還十分靈便。穿着一身長袍馬褂,精神還很好。
少年盯着老中醫看,眼睛向下,盯住了老中醫手邊的一個小箱子——裡面有一股濃烈的藥氣。
老中醫年紀大了,看小輩都是疼的,有些歎息講,半大娃子這麼瘦,真可憐。
老中醫要摸他的脈搏,少年稍微躲了一下,老中醫就拿了他另外一隻手腕,按着脈搏。
紀淮看他有些緊張,拍拍他的肩膀,讓他放松,不用擔心。
老中醫給他查看腿骨,骨頭斷了,隻有腿筋連着,因着斷骨,少年膝蓋處顯露出一種另類的畸形。
問題有些嚴重,必須要去大醫院做進一步的治療,老中醫也隻能開一些中藥,調理少年體寒的問題。
确實,少年很怕冷。晚上睡覺裹着被子,都還是冷的,蜷縮成一團。
送走了老中醫,紀淮回來,就看到少年去夠桌上的藥方,把紙揉成一團想要扔進垃圾桶裡。
他回來了,少年偷偷摸摸的動作被發現了。四目相對,少年轉開視線,把手裡的紙團放回去。
有些心虛的不看他。
紀淮扶着他回去卧室,詢問他,“我帶你去醫院看,腿傷不能耽誤。隻是需要身份證明,情況特殊,我叫他們上門給你辦,你覺得呢?”
少年點點頭,不做其他反對。紀淮覺得他挺乖,挺聽話,就是有一點小心思,不想要喝藥,小模樣也是有些可愛。
下午張岩帶了一些骨頭來,傷哪補哪,骨頭湯對傷口愈合還是有幫助的。
紀淮熬了骨頭湯,張岩就是炒菜,外加炖肉。
一頓晚飯,四個菜,兩盤肉,少年結結實實幹掉了半桌子。兩大碗骨頭湯都是進了肚子。
張岩看得咂嘴,瞅着少年平平坦坦的肚子,忍不住懷疑的講,“你是不是有四個胃?”
張岩見手機上,有人吃東西很多,比常人都是吃的多,是因為他們有病,還有的是這些大胃王,比平常人多了幾個胃。
少年瞥他一眼,隻是搖頭,表示否定。
這麼能吃,胃口還很大。張岩都是替紀淮憂愁,就這麼吃法,一頓飯頂他們兩天的量,不得把他們吃窮了。
少年聽到他說窮,就是去看紀淮。
明顯少年也是被張岩這歎氣影響,神情有些憂愁,烏粼粼的眼眸也是微微瞪大。
紀淮笑了笑,寬慰道他不窮,吃不垮他。
少年嚴肅的看了看桌上空蕩蕩的盤子碟子,放下湯碗,收拾碗筷要去洗碗。
張岩連忙拉住他,“幹什麼呢幹什麼呢,放下——”
少年被他拉住了,還不肯松開。微微皺眉嚴肅的看他們,比劃了一下雙方的站位。擺明了就是說,他不會吃白食,他是會幹活的。
張岩要給少年滑稽的動作笑死了,“你讓我們兩個大老爺們在這坐着,你一個病患去幹活,你這不誠心埋汰我們,你快放下去歇着,就這幾個碗,用得着争來搶去。”
少年手裡的碗被搶走了,紀淮帶他去洗手間,洗一洗手上的油花。
看到少年手上一道泛着紅的傷痕,紀淮仔細瞧了瞧。
紅色的傷痕,像是枯枝的形狀,奇怪的形狀,在少年的手心紋路裡,似是紅色枯枝纏上一般。
紀淮拿着他的手,仔細瞧看,一時還沒有松開,少年就動了動手,想要拿出來。
紀淮側眼去看他,少年神情疑惑,同時帶着一些警惕,想要把手抽走。
紀淮放開了他,見他握着手,垂眸不語的模樣,問道,“我弄疼你了嗎?”
少年擡眼看看他,搖搖頭,隻是轉身回去卧室。
紀淮站在洗手間,看着少年扶着牆回去卧室。
其實少年也不需要時時刻刻的攙扶,他雖然受傷了,但還沒有到殘廢的地步。他可以自己走路,不需要總是同情的幫助。
少年不想要同情。
紀淮莫名的,知曉了這一點。通過少年的行為,不用說話,他也是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