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級的下半年,方越十二歲了。
生日宴會上,站在台上的方越還是一如既往的宣布,他的夢想還是要上天,當宇航員。
稚嫩的面孔稍稍長開,眉目俊秀,雙目清明,一身白色西裝,顯露身形拔高,初展少年風姿。
作為生日宴會的主角,方越邀請了衆多好友。
包括陶嫣,少年心心念念的女孩也長大了,小姑娘亭亭玉立,模樣出挑。倒是很少害羞了,更加沉靜秀麗。
當着親朋好友的面,少年高調宣布,他長大了要娶陶嫣做老婆。
台下的一衆人驚訝不已,随後就是一片哄鬧,台下的陶嫣捂着臉,面頰绯紅一片。
方家家裡人都不知道方越這個心思,還大大咧咧的說娶妻,笑得沒心沒肺。
台下的方媽媽又氣又笑,台上的兒子又跳又唱,吩咐着音樂團不要再彈幾年前的古典音樂,換上了新的搖滾朋克音樂曲子。
現場的氣氛一改沉悶古樸,完全就是年輕小子姑娘們的快樂舞台。
少年腳踩歡快的舞曲踢踏下台,來到羞紅臉的陶嫣面前,紳士行禮,牽着她的手進入舞池。
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的兩人,少年少女,郎才女貌,養眼登對。
跳完一曲舞,就另有一道身影靠近,順着結束的動作,牽走了陶嫣。
方越看了一眼搶人的秦駿晖,對方笑看眼前的女孩,輕快的舞步踩踏十分有力。
自覺已經算是半個大人的方越啧了一聲,準備着去歇一歇了,不打算和這個找他不痛快的小子多計較。
在他心裡,陶嫣已經是他的人了,陶嫣長得漂亮又極具才藝,有人惦記很正常,而且方越很清楚,陶嫣明顯對他有好感,他有什麼不放心的。
方越拿了一杯果汁,在貴賓室找到媽媽爸爸,還有方爺爺。
方越朝他們各自鞠了一躬問好,接着兩手一伸,“我的生日禮物呢。”
方爸爸一打他的手心,“這麼敷衍,生日禮物沒了!”
方越不依,搖着方爸爸的手臂,臉上還是讨好的笑,“我錯了,我下次态度好一些,還不行嘛?”
“小越不用理你爸,”方爺爺推開他的兒子,“到爺爺這來。”
“好哦!”
方越嬉皮笑臉的湊了過去,剛看到面前的白紙黑字,手上就被塞了一隻筆,方越臉微變,立馬就是搖頭,“爺爺,我不要學習!”
方爺爺一拍孫子的頭,方越瞪着眼犟嘴,“生日會是玩的,怎麼能聊學習?!”
方媽媽拽了自家傻兒子一把,“小越,看清楚了。”
方越重新看了看面前桌子上擺的一打白紙,上面的一行“股份轉讓協議”幾個字眼觸動了他的眉心。
“爺爺名下的股份和資産,在你十八歲生日那天全部轉讓給你。”
“可是,爺爺的東西,不應該是給爸爸,大伯,還有姑姑……”方越語氣有些艱澀,被這猝不及防的壓力驚的手忙腳亂。
方爺爺一瞥傻愣愣的孫子,“他們自己有,缺了少了自己賺去。”
方越瞅了瞅站在一旁的方爸爸,方爸爸擡了擡下巴,示意他簽字。
方越覺得自己捏着筆的手有些出汗,腦子飛快的轉着,意圖掙紮,“大伯,小姑呢,他們怎麼說?”
方爺爺翻翻白眼,沒好氣的說着,“你大伯進部隊第二年就簽了協議,絕不沾染家族資産,這幾年也一直呆在部隊,三十好幾奔四的人了,連個婚也不結——”
“你小姑去了新M五六年,到現在也沒回來,她是李家的人也有自己的公司,我管不着了——這把年紀也就隻能管管眼前人了。”
方爺爺說完了,加孫子還是躊躇不動手,氣的又是一拍他的後腦勺,“動作麻利點,平時什麼都搶着第一名,這會怎麼這麼慢!”
方越穩住身形,還是想要做一番掙紮,“爺爺,我不想管公司,不想經商——”
“不想也不行,”方爸爸一把拽住扔下筆要跑的兒子,按着把他重新坐回桌前,“爸除了你一個孫輩,就沒有其他直系血親,你不想管也要接手。”
被方爸爸按着脖子的方越,身旁站着虎視眈眈的方媽媽和方爺爺,感覺自己像是被壓上絞刑架的犯人。
簽完字了,方越哭喪着臉,接過了方媽媽給他的手表戴上。方爸爸給的最新款電子遊戲機已經在家裡安好了,就在他的卧室。
方爺爺滿意的放走了哭兮兮的孫子,和二兒子和兒媳讨論着下一步該如何培養接班人。
回來下面的舞廳,穿過熱鬧的一衆人,方越巡了一圈,在舞池後面的餐飲區找到他的朋友們。
和幾個同學打了個招呼,方越就來到舒杭這邊。
見到他過來了,舒杭站起來遞給他一杯水,詢問他做什麼去了。
方越坐在沙發扶手上,晃了晃手腕上鑲着細鑽的祖母綠名表,“媽媽送我的,好看嗎?”
舒杭點頭,贊賞道,“方阿姨眼光很好。”
方越放下手表,托着腮幫子,惆怅無比的說,“都是用自由換來的。”
舒杭心思細膩也透徹,方越一說他就大約明了,“你家裡人找你談話了,關于公司企業的事情?”
“你怎麼知道?”方越看他笑而不語,不客氣的捶他一拳,“不要裝大人樣,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
“想想也能知道,方家直系隻有你一個孩子,也沒有其他人選。”舒杭回話,和方越的老爸說的大差不差。
“說的好像你很聰明……”方越不滿的嘀嘀咕咕,舒杭确實比他聰明,但是他不承認,起碼表面上不肯。
随後方小少爺又是無比惆怅,捂着臉往後一倒,倒進軟軟的沙發裡,“我才十二歲啊!”
舒杭收回手,坐在對面的沙發,看他皺眉郁悶的模樣,遇到煩心事就習慣性撅嘴。
“如果家裡還有其他孩子還好說,可是大伯一直不結婚,小姑結婚五年了,到現在也沒有個孩子——”
方越瞥一眼那邊的舒杭,“小博導,你說結婚了就有孩子,為什麼小姑到現在也沒有孩子?”
舒杭的媽媽是大學老師,還是博導,方越知道了,就以這個稱呼調侃舒杭。
雖然舒杭學習很多,但是對這方面并不是了解很多,他遲疑的搖頭,面色羞慚,“我也不知道,我聽媽媽說的。”
方越嘴一撇,“白看這麼多書,腦子都看傻了。”
“要是小姑能早點有個孩子就好了,我就不用挑大梁,專心玩我的多好!”
方越想到了什麼,坐起身轉頭看向舒杭,興緻勃勃的說着,“馬上爺爺的七十大壽,小姑一定會回來,小姑父肯定也來,我們要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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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鬧的生日宴會很快結束了。
晚間十一點,方家小公子終于送走最後一波親朋好友,迎着初秋的涼風,伸着懶腰打着哈欠,跟着家裡人坐車回家。
因為兩家離着近,還是方家小公子的好朋友,舒杭陪同着和他一輛車回去。
寬闊的大路上,車輛平穩的行駛,一道道路燈閃過,橘黃色光影打在車内熟睡的臉上。
白淨的臉覆蓋一層淡淡的橘粉色,身上的西裝脫下已經換了一身寬松的休閑服。
車後面隻坐着舒杭,還有躺在他腿上睡覺的方家小公子。
前面的司機注視着四周的景色,跟着前面的車,朝着古爾利别墅區去。
舒杭看了看外面的夜景,又是低頭看看熟睡的少年,伸手擋了擋外面的光影,讓少年的清俊面容清晰的展露。
汽車轉了幾個彎,就到了目的地。前面的車停下了,方家家裡人也下車了,視線看向後面。
舒杭看到方媽媽朝這邊走來,左手輕輕放在熟睡的少年肩膀,推了推他,“小越,到家了。”
熟睡的少年不想睜眼,不想醒來,賴着不肯起。
“不要吵……”方越一擡手拍開他,又是調整了姿勢,翻身歪頭繼續睡。
舒杭沒有繼續動了,車窗被輕敲了兩下然後降下來,方媽媽注意到車裡的方越還在睡,無奈的搖搖頭。
她看向坐着不動的舒杭,想到自家小孩枕着他睡了一路,她輕聲說道,“舒杭,辛苦你了。”
舒杭搖搖頭,低頭看了看熟睡的少年,試着托起他的後頸,自己先下車,然後抱他出來。
比預想中的還要輕松,舒杭抱着熟睡的人下車,看到方媽媽招呼其他人來,先走了兩步往房門口去。
方媽媽生怕累着這孩子,想要其他人來,但是舒杭走的快,已經進家門了。
方媽媽緊走兩步,又是看着舒杭抱着小越上樓,驚訝于舒家小孩的體力還有貼心,方媽媽端了一碗銀耳湯上樓。
進去卧室,看小越已經躺床上睡了,方媽媽遞給舒杭一碗湯,讓他好好歇一歇。
“今天累壞了吧,小越不省心,多虧了你看着。”
舒杭聽方媽媽道謝的話,目光就看着那床上躺着的身影。
“阿姨,我先走了,小越要是明早頭疼,記得給他揉一揉合谷穴。”
方媽媽略略點頭,送舒家小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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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舒家那男孩,是不是被咱家孩子欺負慣了,這麼聽小越的話,還很照顧小越。”方媽媽整理着公司賬簿明細,有些奇怪的說。
方爸爸正看着電腦上刷新的數據庫,聽方媽媽說小越欺負别家小孩,沒忍住笑,“可别說咱家小孩欺負人,我看,明明就是那孩子總愛跟着小越。咱家孩子招人喜歡,一群孩子總是跟着小越,叽叽喳喳怪熱鬧。”
方媽媽又是問,“今天,小越說娶妻,還挺喜歡陶嫣那孩子,陶家也說定親的事,你看怎麼辦?”
“不用管,小孩一天一個樣,今天喜歡這個,明天就稀罕那個。小越才多大,等他長大了就知道什麼是喜歡,現在都是小打小鬧。”
方爸爸語氣淡淡的,“陶家急功近利,用小孩做文章,到想的出來,不怕長大了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