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從昏沉的黑暗中浮出,眼前的微微明亮光線從眼睛的周邊争先恐後的擠進來。
光線刺激到他的眼球,眼眶裡盈着淚水,刺痛感很強烈,盛淵閉了閉眼,淚花就順着眼角逼出。
“醒了?還沒死?”
“真是命大,這都不死,什麼狗運氣——”
“秦駿晖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沒刷牙嗎怎麼一股臭味?”
“我操尼瑪,林雲欽你敢再說一遍嗎——!”
“不要鬧了,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不要打了——”
耳邊傳來的幾道聲音,争吵打鬧不休,聲音有些刺耳,有男有女,透着年輕人的急躁沖動和驕縱,像是一群聒噪不休的蟬蟲。
一樣的,都不是他熟悉的嗓音,他們講的是他熟悉的語種,Z語。
他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但是他沒有得到任何信息,關于此次任務世界。
并且,盛淵察覺到,自己的精神鍊接似乎是斷開了。和系統空間的精神鍊接十分的微弱,就好像是一條長長的鉸鍊,斷開了幾根。
盛淵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何反應。
他現在無法和系統取得聯系,相當于自己成了孤魂,這算是孤立無援。
那他現在是誰,成為了誰?
耳邊還在持續不休的争吵。
盛淵想起來,上個任務世界将要結束時。
一瞬間的心悸侵襲而來,他無法控制的感到一種魂體上的撕裂,急劇的拉扯,接着他失去了意識。
昏沉的黑暗裡,他感知到了一種莫名的熟悉。
盛淵無可避免的想起,幾次糾纏不休,對他懷有無比怨恨和報複情緒的瘋子。
是那個瘋子做的。
盛淵無比确定這一點。而那個瘋子還是要繼續折磨他。
耳邊還在持續不斷的争吵,紛擾不休。
雖然對瘋子的了解并不多,但是盛淵自覺,那人是不會有如此大吵大鬧的性子,他隻會笑着,輕描淡寫的掩蓋他嗜血的本質。
而且,他不會允許有人如此大鬧,任何事情,任何場景,他都需要做到主導。那個瘋子就是給他的這個感覺。
所以,即使是醒來了閉着眼睛,盛淵看不到周圍的情況,但他還是知道,那個瘋子不在這裡,不在這群人裡。
不知道去哪裡了,而他像是也屬于這群人裡,他們認識他,熟悉他這個身份。
哪怕瘋子不在,盛淵還是不能放松。誰知道那個瘋子是不是潛藏着自己,像是之前幾次,他隐藏裝扮的那麼好,他幾次被騙過,這次一定也是瘋子有意而為。
為了達到他的目的,盛淵相信那個瘋子會再一次隐藏自身。
還在仔細斟酌思量着自身的處境,到底是在哪裡了,他現在是個什麼身份,盛淵就感覺到臉上一點微弱的刺痛感。
也是因為這刺痛感,有人正在拉扯他的皮肉一樣的拉扯力道,盛淵後知後覺的察覺到,自己的臉上有不對勁。
盛淵嘗試着動動手去摸臉,摸到一層像是紗布的東西,纏繞他的半張臉,鼻尖萦繞着血腥氣和醫療酒精的刺鼻氣味。
“方越,你先不要亂動,你的傷口還沒有好全,換藥會有一點疼,但是我們沒有麻醉藥,你忍一忍,馬上就好——”
耳邊一點清潤的嗓音響起,他的聲音透着安定人心的溫和鼓勵。
周圍人都在吵鬧不休,也有玻璃砸碎的聲響,而這邊給他換藥的青年,動作輕柔而不急不徐,有條不紊的處理他的傷口。
因為刺眼的光線直直的照射,盛淵有些睜不開眼,他的眼睛像是也有點問題,隻能睜開一條縫隙,模糊的看到他現在是躺在一張床上。
眼前兩條手臂遮擋住部分刺眼的光線,盛淵看到他的手腕上帶着一隻腕表。
表帶黑色,表盤淺金色,流金一般明亮的光線下閃爍着引人的光彩,透着貴氣優雅的格調,和它主人精緻的腕骨和白皙肌膚相得益彰。
“方越,你睡了很長時間,現在口渴了吧,先喝點水。”
盛淵确實口幹舌燥,身旁的人拿着一個礦泉水瓶,扶着他側身幫他喝水。
這床上隻是一些床闆鋪就,十分硬,幸而沒有木刺,有些平滑感,不過還很不好受就是了。
不得不說,這個青年照顧的十分細緻周到,一點也沒有不耐煩,話語裡都是關切的擔憂和安慰,看起來和這個方越關系還不錯。
盛淵猜想,是不是自己這個身份,叫方越的人做過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比如救過這人的命,他才是如此盡心盡力的幫他。
可惜,他不知道。
盛淵隻覺得這個人有所圖謀,并不是真心。原諒他一個外來者現在一無所知,警惕心防範心思很強無比的正常。
“舒杭,你累不累,我幫你——”
那邊的吵鬧漸漸停歇,一個女孩聲音靠近這邊。
“好啊謝謝你佳妮,不過現在方越的傷已經基本處理好,沒有大問題。喝點水,剛才你吓壞了吧?”
“是有點,不過還好……”
這個叫佳妮的女生,聲音很清脆,有那麼一點拖尾音,聽着很甜,有點嬌嬌的感覺。
“方越沒事了吧?”
“暫時沒事了,不過,要是一直待在這裡,他的傷發炎感染嚴重就很麻煩。”
盛淵微微擡眼,努力想要看清楚周圍人什麼樣子。最後,眼睛的模糊重疊人影和朦胧不真切讓盛淵有一個猜測——他眼睛有問題,半盲。
他們一直在交談,給他的信息,目前為止就是,他們一群人被困在這裡了無法出去。而他受傷了,不知為何受傷。在剛才的吵鬧中,他們的急躁情緒,透露出他們害怕的本質。
秉持着少說少錯不說不錯的原則,也為了不再給現在的緊張場面增加更多的複雜因素,盛淵一直保持沉默。
一間屋子,隻有這一張床,五把木質座椅,此刻,房間裡一共有七個人。除去受傷的方越,也就是盛淵現在躺着。
另外六人,分别是幫他處理傷口樂于助人的舒杭,甜美聲音的許佳妮,被稱作班長的杜曉晗。
陶嫣,她和秦駿晖是男女朋友,她剛才幫忙勸架,兩個鬧事的男生朝着對方臉上揮了兩拳,罵話不間斷,陶嫣着急的哭了,秦駿晖才是停下。
林雲欽和秦駿晖打了一架,此刻就坐在一旁的座椅,摸着臉上的傷口,和那邊的秦駿晖對視一眼,都是撇開頭不搭理對方。
———
一行七人都是大三學生,臨近暑假,組隊來到臨市的風景區旅行,在山上的旅行社住了一晚,結果就被綁架了。
确切地說,是被囚禁了。
最先發現門被上鎖的是起床最早練舞蹈基本功的陶嫣。從小練習舞蹈,每天早上她都是五點半起來準時練舞步。
最早起來的陶嫣就發現他們全部集聚在一起了,在一間簡陋的大屋子裡。
最為關鍵的,其他人無知無覺,都是陷入熟睡,而躺在地上的方越則是一臉血。
陶嫣倉皇失措的尖叫聲終于吵醒了其他人。
一覺睡醒,大學生們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簡陋的像是農村平頂房大屋子裡。躺在地上還處于昏迷狀态的方越,他的臉上血痕累累。
大學生們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置信。他們四處尋找出口,但是沒有用。一切可以和外界聯系的物品,電話手機,還有電子手表,他們的行李和随身攜帶的物品,全部消失不見。
從被囚禁的第一天早上到第二天,一直無人來告知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要囚禁綁架他們。
正值酷暑的夏季,一行人滴水未進,這個簡陋大屋子裡,隻有一間狹小的衛生間,沒有水龍頭,也沒有幹淨的水可以喝。
頭頂的透明玻璃天花闆,外面的日光可以正正的照射屋裡,他們就像是在蒸房裡的魚,經受烈日的曝曬。
如果沒有人來幫他們,他們無法出去,一直在露天的大屋子裡,不是被綁架者殺了,就是脫水而死。
而受傷的方越,現在成了盛淵自己,所使用的碘伏酒精繃帶和消炎藥,都是昨天,有人從頭頂的玻璃窗扔進來的。
受傷之後,臉上的傷口沒有及時處理,發炎感染了。昏迷的人一直高燒不退,直到第二天,他的情況實在不妙,馬上就要出人命。舒杭不停歇的呼喊外面,希望可以得到救治藥物。
持續不斷的呼喊,終于得到回應。
穿過頭頂的玻璃窗,一個包裹正正的掉落在地上,裡面是急救藥物和一些水還有食物,這時,所有人才是真正的接受了,他們現在正在被監視這一事實。
真的有人明目張膽的綁架他們!囚禁他們!
這是身處于現代文明法治社會的大學生們所不能接受的。
今天,方越也就是盛淵醒來的這天,已經是第三天,頭頂的玻璃窗再一次扔進來一些藥物和食物資源。
這樣的随性,近乎于圈養的态度,激怒了大學生們。
囚禁他們卻是不給一個準确的意思,到底是要錢還是要命,不給說法!
隻是給他們最低的營養補給,吊着他們的命,還吊着他們敏感緊繃的神經!無比的可惡,令人生厭!
一直緊繃的情緒,所有的害怕不安和憤怒被激發,秦駿晖叫罵着,連帶着受傷的方越也不能幸免。
連一個無辜受害者也罵,林雲欽回怼他一句,兩人話頂話惹急眼了,還動上手了。
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可憐人,盛淵聽完了舒杭告知的,他身為方越昏迷之後後面他們遭遇的事情。盛淵隻是聽着,一直默不作聲。
不過,他的沉默,或者換一個詞更恰當,他的平靜,似乎是有些令人意外。
一行人安靜下來之後,舒杭的訴說也慢慢的停了,盛淵正在思考這一切的發生,就感覺到幾道視線掃視他。
打量的視線,不容忽視,盛淵現在有些神經敏感,也是因為視線受限的緣故,看不清晰周圍人的具體神情,讓他感到不可控的警惕。
“阿越,你還有哪裡不舒服?”身側的舒杭很擔心的問他。
他離得挺近,盛淵現在視野模糊,隻能大約看清能離自己半米内的人。
舒杭臉上帶着擔憂神情,面容清秀,戴着一副銀邊方圓框眼鏡,一身藍格子短襯衣,顯得他氣質很儒雅。雖然是被囚禁了幾天,仍是沉靜的樣子,并不顯得十分狼狽。
“方家小公子毀容了,指望他現在能開心?都是他自找的,嫌棄這個嫌棄那個,非要自己住一間——”
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響起,盛淵注意到是左前方的秦駿晖,對方坐的遠,看不清楚他的具體樣子。
看躺床上的方家小公子望了過來,身旁的陶嫣責怪的推了他一把,不要他繼續說了。
陶嫣很歉疚的緻歉,希望他不要介意。盛淵現在能清除聽到她的聲音,柔美的嗓音,輕輕淡淡的語調。
聽得出來,陶嫣是個漂亮的女孩,也是個優雅的女孩。
女朋友發話了,秦駿晖哼了一聲,還是沒再繼續挖苦。
盛淵收回視線,垂眼看了看自己現在的手,手指纖細,保養的極好,紋理肌膚細膩,沒有一絲粗糙感,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
因為自己的少爺脾氣,遭到歹人的毒手,看起來是壞人綁架者找落單的人,無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