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都是疲軟無力，連思考能力都當時了一樣，連基本的感官都是逐漸模糊。

——就像是逐漸喪屍化，活死人的狀态。

這是盛淵連日以來總結自己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身體的感官逐漸降低等等這些表現，得出的一個基礎的猜測。

雖然這個猜測很大膽而令人不可思議，但是盛淵卻是相信——他正在逐漸偏離人的基本形态，朝着怪物喪屍的方向越來越相似。

沒有見到熟悉的人之前，盛淵還可以将麥瑟爾先生，包括他們那些家族參與的實驗看作是一種脫離國家管控的大膽行為——是他們有錢有權有勢的貴族家族的不成型的刺激想法。

但是現在，他現在每天，感到的都是一種，人的意識形态身體形态，正在緩慢的被剝奪，越來越多不正常的形态特征，找上了他，侵蝕他這副本就即将隕滅的身體。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大概是他第一次卧床很多天才可以站起來行走，或許是他差點死了兩次，卻是神奇般的活了下來。

又或者——盛淵看着那些變幻的數據又開始變成血紅色，字符越來越大，密集的朝着他而來。

——是他第一次夢到這些怪異恐怖的畫面，他無力掙脫，隻能承受這些可怖的痛苦開始。

……………………………

睡夢中的男孩臉上是痛苦的，即使是吃了緩解症狀的藥物，也還是不可避免的渾身抽搐，發抖發顫，喃喃自語着。

坐在床邊陪守的，麥瑟爾先生握着他的手，俯身傾聽，他聽到男孩微弱的呼救。

“不……救我……”

麥瑟爾先生撫摸着他頸部，垂眼看他脖子裡的項鍊，動手給他摘下。

“啊——”

男孩在睡夢中驚醒，滿是驚懼的臉上，淚水漣漪，碧綠色眼眸驚顫不安的晃動着，哽咽得幾乎泣不成聲。

雖然還是有些虛弱，但是比起剛才那副随時要離他而去的狀況，實在是好太多了。

他手上虛虛搭着的男孩的手微微收緊，感覺到對方依賴他的可憐姿态，麥瑟爾先生情不自禁的露出欣喜的微笑。

他拿着毛巾給哭的顫顫巍巍的男孩擦臉，溫聲問道，“阿裡瑟，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男孩驚顫不安的眼眸微微聚焦看向他，他嗓音有點幹澀的開口，“父親……”

“我在。”麥瑟爾先生溫聲應答他，俯身攬着他虛軟無力的身子坐起來，讓他能夠靠在自己身上，給他喂了一點熱湯。

男孩喝了幾口就幅度很小的搖頭，表示他不想要喝了。

麥瑟爾先生憐愛的摸着他微微泛紅的臉頰，溫柔的說着，“阿裡瑟，再多喝一點吧，你剛剛退燒，現在需要補充體力。”

男孩垂着眼眸，雖然不怎麼樂意但還是點點頭，麥瑟爾先生拿着湯匙給他喂湯。

等到男孩再一次轉頭，靠在他懷裡躲避進食，麥瑟爾先生沒有再勸，抱着男孩微微激顫的身子，耐心的安撫他不安定的情緒。

門口的敲門聲傳到室内的時候，麥瑟爾先生已經安撫好男孩的情緒，讓他安穩的躺回去休息。

等到男孩閉眼，進入淺睡眠狀态，麥瑟爾先生坐了一會，出去了卧室。

這一覺睡得很沉，睡得時間也十分長。

男孩睡了多長時間，麥瑟爾先生就陪在他身邊，一直看守着他。

凱恩林助理在下午時分來，在别墅正門口看到值守的艾瑞斯，問他麥瑟爾先生現在有時間嗎。

艾瑞斯沒有回答他，凱恩林助理看到他臉上十分冷漠的神情，自覺不再問話。

凱恩林助理攏了攏身上的大衣外套，看他身上穿的單薄，站在雪地裡一動不動的像是個木頭人。

助理歎口氣，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煙盒，遞了一根煙給他。

“賽蒙讓我給你捎個口信，他辦的事已經妥了。順便讓我來看看，阿裡瑟如何了。”

“上次被教訓的那麼狠，差點連命也丢了，醒來就是問阿裡瑟——”凱恩林助理沒忍住笑了一下，“和麥瑟爾先生談判……太瘋了。”

艾瑞斯垂眼，伸手接過那根煙，站在台階下面的凱恩林助理打火機給他點上，一邊打量他深邃的藍色眼眸，眼下方帶着一些宿夜的青痕。

他開口道了一句，“艾瑞斯，你喜歡阿裡瑟。”

艾瑞斯不言語，也不理會他這話，隻是深吸一口煙，然後狠狠地吐了出來。

濃烈的煙氣在清冽的空氣中散開，彌漫在周圍，讓人看不清楚他臉上。

凱恩林助理搖了搖頭，“麥瑟爾先生不會讓你們接觸阿裡瑟少爺。我很清楚，到底麥瑟爾先生對他的養子有怎樣的感情。”

“什麼感情，他們沒有血緣——阿裡瑟還是他喜歡人的孩子——”

艾瑞斯的語調很平很緩，在寒冷的雪天過後，清冽寒氣逼人的空氣裡，更是透着冰冷。

凱恩林吐出煙氣，歎口氣，語氣輕飄飄的說道，“沒有血緣，但是比血緣關系更加親密——”

在别墅外面站了很長時間，艾瑞斯感覺自己不僅僅是身上冷，心裡也是有寒氣滲透進來，擠壓他的心髒，讓他透不上氣。

凱恩林助理把煙蒂扔掉，整理了身上的衣物，他看到，艾瑞斯仍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滿臉淡漠的樣子。

哪怕是在老師那裡第一次見他，雖然不笑也不和人親近，但也沒有見到他如此不近人情。

此刻的艾瑞斯像是渾身都是充斥着尖銳倒刺。藍色眼眸裡除了那個男孩，沒有任何人。

因為遇見了這個男孩，被稱作傻子阿裡瑟，因為他的身份如此特殊，麥瑟爾長官的養子，艾瑞斯主動接近他關心，但是現在卻對他上心了。

一點沒有預料到這一點——當初說定的，艾瑞斯不會傷害無辜的阿裡瑟少爺。現在卻變成了，他喜歡的艾瑞斯看上了這個傻子阿裡瑟少爺，長官的養子。

凱恩林覺得，自己剛才抽的煙還不夠。

“他很難過，很痛苦。”

艾瑞斯垂眼，嗓音很輕緩發飄。

想起幾次和麥瑟爾先生的養子接觸的幾次，除了一開始的乖順聽話，之後就是隐約透出一種鋒利和叛逆的大膽，凱恩林沉默了一會。

他不确定，他了解到的男孩性格，和艾瑞斯了解到的是否一緻。

如果不是，那麼他真的沒有辦法接受艾瑞斯喜歡的是一個傻裡傻氣的蠢貨這一事實，經受那麼多殘酷訓練的他，比不過一個隻是長相勝過他的漂亮男孩，他不能接受。

但是如果艾瑞斯了解那個表面裝傻實際卻是萬分警惕的男孩，那麼他隻能說——阿裡瑟少爺真的很會扮演，連麥瑟爾先生都瞞得過。

凱恩林斟酌的開口道，“艾瑞斯，他太讓你困擾。你應該果斷一些，就像是放棄珀斯維爾上校那樣。你隻是可憐他同情他，你不是真正的喜歡他——”

“不要把阿裡瑟和他比較，”艾瑞斯打斷他的話，藍色眼眸微沉，“阿裡瑟值得最好的——而我不是，任何人都不是。”

凱恩林頓了頓，“艾瑞斯，你的情緒有些過激了。你忘記了老師說過的話，保持心境平和，切忌失去理智。”

“你身體的毒素會影響你的判斷，就算是定期解毒也會損害你的神經系統。你應該更加理智些才對。”

艾瑞達閉了閉眼，壓下去心底的不平靜情緒，嗓音因為煙草有些低沉沙啞，“我很抱歉——”

“謝謝你，老同學……”

隻是一段老同學的情誼，在對方心底，也隻有這點份量了。

凱恩林也隻是沉默了一會，站在這冰天雪裡讓他感到極為寒冷，對方隻是念着那個男孩，也讓他感到失落。

他微微轉身，臨走前又是開口道，“我要先離開了，不要和麥瑟爾先生硬碰硬。我必須要提醒你，艾瑞斯，麥瑟爾先生對誰都可以下得去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