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家裡人……我不清楚其他人的家庭……是什麼樣子,我,我隻是好奇,隊長你人這麼好,家裡人也一定很好……對不起我不問了……”
越解釋越不對,對方隻是沉默,盛淵就不說了。心裡七上八下,恨不得時間倒退,把張口就問的自己打一巴掌。
還真以為自己傻不愣登的蠢樣子就能讓人家信任你啊,誰呀你!人家關乎生死的秘密,随便就能說出來,那得死多少次!
盛淵緩了一口氣,站起來就要走,就感覺到手臂被拉了一把。
“阿裡瑟……”
瞧見那邊醫生白色的防護服,盛淵想起來自己應該還有病,連忙拉開他的手,“隊長,我會傳給你的——”
“阿裡瑟,你再多坐一會,先别離開,好嗎?”艾瑞斯松開他,示意他坐回去。
盛淵聽他這個意思,是想要說點什麼,自然不肯發過這個難得的機會。
但他還是矜持着,遲疑着坐回去,壓抑住心底激動的心情——馬上就可以聽到隊長的真心話了,馬上可以取得新的突破了!
艾瑞斯看到他眼裡亮晶晶的期待,真的很希望聽到他說的,聽其他的家庭,正常的家庭該是如何的。
因為自己所處的家庭,是不正常的,被領養回來,養父的兒子侵犯他,養父又把他送來特訓組,沒有感受到正常的家庭溫暖。
阿裡瑟不知道,正常的家庭是什麼樣子的,所以問他的家人什麼樣子。
剛才聽到他小心翼翼的問話,好像是問到什麼禁忌一般,害怕不安、緊張慌亂。像是一個海蚌,揭開外殼暴露出來裡面的柔軟,又是馬上就合上。生怕受到其他更多的言語或者行動上的傷害。
艾瑞斯看到他慌亂的低頭,手上攥得輕輕發抖,阿裡瑟是鼓起勇氣來問他的,因為他的傷疤已經讓他看到過,所以才會問他。
這就證明阿裡瑟是信任他的,那麼他可以信任他嗎?
艾瑞斯垂了垂眼,緩聲說道,“阿裡瑟,我沒有父親,隻有母親,三歲的時候就沒再見過他,我都忘了他長什麼樣子……”
盛淵聽着他說話點頭應聲,拉了拉身上的襯衣,感覺胸口悶悶的,腦也熱暈暈的,有一點眩暈。
“阿裡瑟,你有沒有想過,去找你的親生父母?”
盛淵聽到隊長艾瑞斯問了這麼一句,想起他來到特訓組找尋父親死亡的真相,斟酌的回答,“隊長,如果可以,如果他們還活着,在哪個地方生活,我大概是……想見見他們……”
“但我覺得,他們會嫌棄我……我腦子笨,他們丢了我,應該就是覺得我是傻子,所以他們應該不想見我……”
盛淵說着這些可憐話,心裡莫名哀傷。自己現在的話是說出了阿裡瑟的心底的想法。
阿裡瑟潛意識覺得,自己就是被父親抛棄了,即使可能有其他不得已的原因。但就因為他傻,腦子不行,周圍同齡人都嘲笑他,所以這種想法一直在心底紮根,徘徊不去。
“阿裡瑟,你不傻,你是好孩子。”
盛淵擡眼看他,感覺眼前很模糊,抹了一把臉,手上濕濕的。他剛才是哭了,說着說着就哭了,現在隊長艾瑞斯正在擦拭他的淚痕。
艾瑞斯注視着他哀傷的碧綠色眼睛,聲音輕柔的說着,“他們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把你遺忘了,你應該相信,我們都應該相信,任何父母都不會丢棄自己的孩子。”
盛淵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看到自己靠在隊長艾瑞斯懷裡,哭的像是個可憐蟲。
緩了緩氣平複好身主的心情,盛淵覺得現在很熱,伸手輕輕推他。
不等他離開隊長艾瑞斯的懷抱,盛淵就感覺自己被揪住了,然後一把被拽着往後倒。
“阿裡瑟,你得了疫病還來招惹艾瑞斯,是不是覺得,要是自己治不好,死之前拉一個墊背也挺值的?”
盛淵站直身子,看到出現在這裡的賽蒙,對方惡語相向咒他死。
本來還好好的傷感氣氛,馬上隊長艾瑞斯就可以交代最後一點了,就被他這一句惡毒的話打亂了!
“我沒有,我沒想害隊長,你不要污蔑我!”
賽蒙抱臂看他憤怒的罵回來,紅紅白白的臉上很生氣,伸手就抓住他揮拳打過來的手,“阿裡瑟,現在是休息時間,其他人還在睡覺,你還是不要大喊大叫了好嗎?”
盛淵驚詫且難以置信,他如此淡淡然的說出這種話,真不明白他哪來的臉指責他!
他大吵大鬧了嗎,說得好像他是一傻子瘋子一樣!到底誰先開的頭,咒他死罵他腦子有病是個傻子,他不罵回去豈不是怕了他!
“賽蒙,你先松開阿裡瑟,他現在不舒服。”艾瑞斯看到盛淵臉上漸漸攀升的紅暈,呼吸也微微急促,剛才他就覺得懷裡的人體溫很高,應該是又急性高燒了。
賽蒙稍稍松開手心溫度很高的手腕,拉着聲音微弱叫罵的小隊員往回走,招呼那邊觀望的醫生護士準備。
他又是轉過身來,看向要跟上來的艾瑞斯,“你在這待着吧,不要跟上來,反正他好了還來找你,等着就是。”
艾瑞斯站住了,看着賽蒙半拖半拽着人往回走,一邊警告他不要鬧,一邊護着他不要磕到旁邊的樹樁。
他說的,阿裡瑟會自己來找他,是陳述事實,是在嘲諷他,還是……在嫉妒他?
艾瑞斯的暗藍色眼眸注視着那邊的兩人,看着小隊員的後背被大步快走的賽蒙攬着往回走。
他覺得,是後一種。
賽蒙說假話的時候,就是淡淡然無所謂的态度。
測謊訓練他全程觀察所有的隊員,所有人說謊時的微表情和微動作,他都記在了心裡。剛才賽蒙就是在說謊,他不想要阿裡瑟來找他。
為什麼呢?因為他嫉妒吧。
艾瑞斯站在自己房門口,看着那邊的高個子隊員拉着小隊員進去房裡,又是把丹尼爾先生帶出來,送回去丹尼爾先生自己的房間。
每天變着法的和其他隊員一起和丹尼爾先生一起喝酒,把丹尼爾先生灌醉,又是每天監視阿裡瑟房間,每次看到丹尼爾先生陪着阿裡瑟,臉上就會很陰沉。
如果這都不能說,賽蒙對阿裡瑟的心思不一般,那麼,那一晚他親吻阿裡瑟呢。
在阿裡瑟睡着,賽蒙拽着他出來,告訴他不要接觸阿裡瑟。
他問為什麼,賽蒙說,他是麥瑟爾先生派來看着阿裡瑟的,需要确保阿裡瑟安全。
——麥瑟爾先生派來你看着阿裡瑟,但是并沒有限制阿裡瑟交朋友的權利啊,不是嗎?
他當時這麼反問了一句,艾瑞斯看到賽蒙臉上表情很冷沉,捏着拳頭想要砸他,但還是沒有。
他當時還不明白,但是之後,他開始觀察。
他看到賽蒙總是陪着阿裡瑟,不管口語上多麼的不客氣,惹阿裡瑟生氣,還是欺負阿裡瑟抓着他揍,但臉上總是帶着點不一樣的神情。
一種很特别……像是樂在其中的表情。
他知道也明白了,賽蒙對阿裡瑟的心思,真的不一般。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不清楚,但是他明白了這一點。再是看賽蒙和阿裡瑟相處——阿裡瑟每次被他氣着,上前揍他,賽蒙就接着然後把他欺負回去,兩個人挨的這麼近,他心裡有些微妙。
在知道丹尼爾先生對阿裡瑟做了什麼後,他隐約感知到,這種微妙的心情,大概和賽蒙差不多,不喜歡他的小隊員和别人接觸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