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抛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折身離開,鐵門打開的時候,烏禾撲過去,果不其然門嘭得一下又阖上。
小公主氣得踢了下地上的筷子,筷子沾着泥巴滾了幾圈。
烏禾不想再坐下,怕老鼠又爬到她的身上,她餓得肚子咕噜響,但絕不會吃那殘羹剩飯,那簡直不是人吃的。
她就這麼站了又蹲,蹲了又站,一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雞鳴聲起,烏禾眼皮子半阖着,一夜未睡,腳麻得像是螞蟻在爬行啃咬。
麻至顱頂,氣到極緻,她手指拽緊顫抖,發誓要把他們都殺了,全屍都不會留,全都剁成爛泥,給她養的花當肥料。
外面守衛的人經過,烏禾聽見他們講土匪頭子正和南诏王談判,談成了整個寨子安枕無憂。
臨到正午,地窖的門忽然被打開,正午的光芒刺眼,烏禾眯起眼看,魁梧土匪興高采烈走進來,看來談成了。
“南诏王和南诏王後真疼你,我讓他們退兵就退兵,說毀武器就毀武器,本以為還要割你一條手臂逼一逼,不過,小公主細皮嫩肉,我也舍不得下狠手啊。”
說着土匪伸出手要觸碰烏禾白嫩的臉頰,見此,烏禾厭惡地偏過頭,不想被他肮髒的手碰到。
土匪不惱反而一笑,收手繼續道:“老子算是看明白了,隻要你在手中,就是掐住南诏命脈,放心,我不會傷害你,還會好生伺候你,以後你就跟着老子,老子好好疼你。”
土匪以為小公主會反抗,會大哭,會大吵大鬧,被抓來的少女都會這樣,但沒關系,這樣反倒令人更加興奮。
但四周寂靜,小公主濃密的睫毛一擡。
少女不苟言笑:“好啊。”
土匪一愣,沒料到傳聞中嬌氣傲慢的小公主如此聽話。
土匪開始谄媚着走近,少女沒有退後,靜默地凝視餓狼,她發髻上的簪子因怕她傷人早早被收繳,隻剩下編頭發的花繩,兩條辮子長長垂下,上面還系着鈴铛,發辮緩緩蕩漾在熱風中,伴随着幽幽鈴铛聲,像少女唱着歌謠。
土匪焦急地丢了刀,搓手大笑走近,那大笑十分令人讨厭,逐漸逼近耳膜。
轉瞬,笑戛然而止,土匪喉結滾動,痛苦地嗚咽了一聲。
他望向插在胸口的東西,那分明是一根筷子,直直紮入心髒,刺紅的鮮血濺出,他驚愕地擡頭,眼前的少女嬌嬌小小的,沒幾斤肉,狼從來沒想過會被嘴裡的羊偷襲,更何況是一隻沒有羊角的羊。
“本公主最讨厭惡心的東西,你呀,都不配給本公主提鞋。”
小公主俏皮地笑了笑,抽手丢掉忙碌了一夜用石頭一點點磨尖的筷子,而肩上不知何時停留了一隻追蹤蝴蝶。
蓦然,地窖外躁動慌亂,鐵騎嘶鳴,外面在交鋒,刺耳的刀刃聲夾雜着土匪的慘叫,小啰啰屁滾尿流扶着牆進地窖。
大喊着,“大當家,那群羽儀衛混進了我們寨子,給兄弟們的酒裡下了藥,搶了我們的武器,燒了我們的寨子,眼下我們是抵擋不住了!”
說完沒撐住倒下,大當家也捂着胸口搖搖欲墜。
烏禾正擦拭着手上的血,“你說你,不好好在外吃酒,跑這來幹什麼,非要讓我捅你一下,瞧,我的手都髒了呢。”
語罷,還委屈地蹙了蹙眉。
被人戲耍一番臨到窮途,還要嫌棄血髒,土匪怒不可遏,嘶啞着聲音道:“媽的,臭娘們,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跟你爹。”
他大罵着擡手,用盡最後的力氣,彼時烏禾好不容易擦幹淨血,一擡頭就迎上那一巴掌。
整個人一下子倒在地上,火辣的疼痛蔓延巴掌大的臉,大腦轟隆作響,一夜未睡本就體力不支,随着搖晃的天地沉重的眼皮一點點耷拉下來。
她用最後的意識,發誓要把那刁民的手活生生剔骨。
眼皮半阖之際,光與暗朦胧的縫隙中,門口一道群青色身影隐現,伴随着幽幽銀鈴聲。
是昨晚那個少年。
還有他,他也一樣,她也要把他剔骨,全部都活活剔骨!
土匪半倚在牆上,虛弱地抓着泥牆,擡頭看見漫不經心走進來的少年。
外面慌亂,少年視若無睹,他注視着昏迷在地上的少女,她睡得恬靜,沒了昨日那般嚣張,少年認真端詳,仿佛隻在意她。
直到土匪虛弱地踢了下地上的刀。
“去……把她的手臂砍了……威脅南诏王退兵……我們還一線希望……大不了繼續逃亡……”
砍掉她的手臂?
少年望着刀神色不明,似是在思考,濃密的睫毛微微一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