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受傷被唠叨更糟糕的事——逃課被抓。
黎予禮心下一顫,僵在原地思考以她的騎車速度能否兩輪賽四輪。
思考無果,黎宴琛已然摔門下車。
她視線下垂,車門重重關上的聲音吓得她一抖,壓根不敢擡頭看他。
“上車。”黎宴琛還是這句話。
黎予禮扶着的自行車被他一把拉過,動作利落塞進了後備箱。
她還傻愣愣地站着不動,直到黎宴琛替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被圍巾遮蓋住的下半張臉微微發熱,她牙一咬心一橫,乖乖上了車。
車子發動前,她眼尖看到徐寅安仍在馬路對面,遠遠望着他們離開的方向。
醫院在車後視鏡裡漸漸變成一個小小的圓點,黎予禮主動打破沉默:“你怎麼來醫院了?”
車廂内分明開着暖氣,可她卻覺得溫度将至了冰點。
“小姨生病住院了,我來看望她。”黎宴琛目不斜視,語氣聽上去過分平靜。
握着方向盤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啊,”黎予禮知道他這樣是正在氣頭上,“小姨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你們總是不注意身體,累垮了才知道休息。”
她試圖用拙劣的伎倆掩蓋自己逃課的罪行,可惜黎宴琛不吃這套。
“對于我而言你比工作難搞多了。”
他嘴上說着冷冰冰的話,打方向盤轉彎時仍是尤為平緩,不會讓坐在副駕駛的人受到慣性影響。
黎予禮張口想反駁些什麼,但自知理虧,把情緒悶回心裡,偏頭看向窗外。
車已然駛入小區地下庫,昏暗的水泥灰色占據了她的視網膜。
黎宴琛把車停好,解開安全帶時看到妹妹坐在身旁一動不動,絲毫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她始終拿後腦勺對着他,脖子上的紅圍巾是這個幽閉空間裡唯一的亮色。
明明生氣的是他,但隻要黎予禮故意不理人,他便會立刻敗下陣。
她聽到哥哥用鼻息吐出一聲歎氣,接着伸手摁下她腰側的安全帶鎖扣。
“走吧。”語氣恢複往常的溫柔。
果然,她最了解他了。
軟硬不吃,但受不了軟硬皆施。
黎予禮險些忍不住笑意,佯裝淡定問:“你還回公司嗎?”
這個點距離下班時間還早,但如果黎宴琛隻是為了送她一程,目的地應該是學校而非他們家。
黎宴琛搖搖頭,不忘把後備箱裡的自行車拿出來。
“你要推回家裡嗎?”黎予禮眨巴兩下眼睛,擔心他以此為證興師問罪。
她哥卻隻是淡淡開口:“我要沒收。”
“……哦。”她不情不願。
但看在黎宴琛沒有批評她逃課的份上,她勉強接受了這個處置辦法。
其實高三的課業無非就是複習加講評,對于她這樣基礎都沒打好的學生來說,聽或不聽差别不大。
别人寫卷子刷題是為了練手感,她寫卷子刷題純純是跳進苦海。
以前的她還會白日做夢,妄想黎宴琛能夠養她一輩子。
因為她既不愛學習,也不想努力。
可黎宴琛不是她的親哥哥,她沒辦法用血緣關系拴他一輩子。
所以在逃課這件極度影響學習成績的事情上,哪怕黎宴琛不說,她也會産生負罪感。
“對不起。”
房門剛關上,黎予禮站在她哥身後突兀開口。
黎宴琛沒有接話,隻是轉身面對她。
客廳采光并不會讓玄關變得明亮,被哥哥接近一米九的身形遮擋,黎予禮幾乎站在陰影下。
“我不該……”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黎予禮愣住了,打斷她的問話令她不知如何回答。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聽到這個問題。
可不同于第一次的是,黎宴琛問出這句話的前提是知道她逃了課。
也就是說,他在明知道她犯了錯的情況下,仍會選擇相信這是事出有因。
仍會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去考慮。
“我沒……”黎予禮不舍得在這樣的情況下撒謊。
可惜黎宴琛不給她坦白的機會:“如果是因為學習太累、壓力大的話,我幫你跟老師請個假,你這周在家裡好好休息。”
“……”最需要休息的人可不是她。
但最需要休息的人不僅不覺得累,還有工夫親自給她下廚。
“阿姨今天不來嗎?”黎予禮沒有打下手的技能,隻能站在一旁幹看着。
開放式廚房讓抽油煙機的聲音擴散得更遠,她險些聽不清黎宴琛的回答,“我跟她說今晚不用來。”
想不通為什麼有人放着請好的家政不用,願意自己開火做飯。
黎予禮聳了聳肩,轉身回客廳沙發上躺着。
她剛剛去換了套睡衣,順便檢查了一下膝蓋上的傷口。
輕微擦傷,不算嚴重。
反正黎宴琛沒有透視眼,隔着衣物哪裡看得見。
但事實證明她低估了她哥的觀察能力。
黎予禮吃完了飯,端着碗正從座位上站起,本想替黎宴琛收拾桌面。
卻被他沉聲叫住:“你的腿怎麼了?”
“?”她一臉難以置信。
難不成他還真有透視眼?
黎宴琛伸手接過她手裡的碗筷,扔下一句“去沙發上坐好”便自己收拾起殘羹剩飯。
看在他“大發慈悲”幫她請了一周假的份上,她難得聽話照做。
沙發座高恰好能讓1米65的她在完全靠後坐着的時候雙腳微微懸空。
她兩手撐在身側,一前一後交替晃腿。
黎宴琛拎着藥箱走過來,淩厲的目光制止住了她幼稚的動作。
他冷颔其首,唇線緊繃,卻單膝跪在她腿邊,托着她腳踝的掌心溫度讓她猛地一縮。
“我,我自己來。”黎予禮知道他是打算幫她上藥。
雖然那點小傷過幾天也能自愈。
黎宴琛沒有接話,隻緩緩擡頭看向她。
讓她第一次知道了被他仰視着的感受。
藥箱被打開在她眼前,黎宴琛用眼神示意她把睡褲卷上去。
她還怔坐着,沒有讀懂哥哥視線裡的含義。
黎宴琛見她沒反應,幹脆再次扶住她的小腿,輕輕将褲腳往上推。
棉質布料在膝蓋上的位置堆成堆,露出幾道破皮滲血的刮蹭傷痕。
黎予禮又想推開他:“我自己來就好。”
她正欲抽走的腿被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量握住,黎宴琛單手禁锢着她,另一隻手用棉簽沾上藥酒,在傷口處輕輕塗抹。
“疼就說。”
黎予禮感覺他周身的氣壓大概比今天抓到她逃課時還低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