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玉響的視線撞上少年的眼睛,他的腿頓時無法挪動分毫。
該如何形容那雙藍綠色的眼睛,寶石?河流?天空?不,這都遠不及那眼中的色彩。
“比白色更像雲霧/比金色更像太陽/落入你的眼睛/令孤獨的心複明”
少年的歌聲還在繼續,伴随令人沉醉的歌曲,玉響心中有一個答案漸漸明了:自由的色彩,這就是最合适的詞,去形容他的眼睛。
想為這個少年獻上鮮花。
那一瞬間,玉響腦海中隻剩下這一個念頭:為這精靈一般的少年獻上親手摘的花。
于是玉響第一次在工作期間脫離了崗位,他跑出城門想去山崖頂摘那高潔的塞西莉亞花,但又顧及路途遙遠,他擔心跋山涉水摘了花回來那少年已經随風遠去。
其實風花節期間,花店裡自然是備好了各個品種的花,其中定然不乏塞西莉亞花。但玉響是注重儀式感的人,在他心裡親手摘的花與店裡買來的意義大不相同。
左右為難間,玉響焦急的糾結,突然他注意到了城門口的蒲公英——小時候父親總愛拿蒲公英逗他玩,這也是玉響最喜歡的花。
于是玉響走到其中最大、最飽滿的一株蒲公英前,單膝蹲下,一手護着花,一手小心翼翼地捏住它的莖部掐斷。
玉響握着花,想趕緊回去獻給那不知是否還在原地的少年,但又害怕跑動時帶起的粗魯的風将蒲公英吹散。于是騎士遺忘了他的任務,面色焦急,一邊護着蒲公英在胸口,一邊行色匆匆地在人群中穿梭,雖然急迫,步履中卻又透露着小心的克制。
終于,玉響看到了酒館,但門前卻不見那少年。明明沒有走多遠,玉響卻有些喘氣,心中不免遺憾——他錯過了那隻精靈。
玉響歎氣到一半,不經意瞥見酒館後邊露天桌椅處露出的綠色衣擺,于是剛升起的失落又馬上被緊張和期待擠了出去。這次雖然心裡波濤洶湧,步伐卻不再急迫,玉響感受着蒲公英球在手心微弱的刺感,一步一步,鄭重地走向那少年。
“願風神護佑你,尊敬的吟遊詩人,我叫玉響,是你的仰慕者。”玉響幹澀地開口,他有些忐忑。
少年持着酒杯,被人突然搭讪依舊神态自若,藍綠色的眼睛看向玉響,笑道:“你好呀,西風的騎士,我叫溫迪,若是喜歡我的歌,記得為我打賞酒錢哦。”
溫迪。
玉響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然後将護在胸口的蒲公英露出來,雙手小心地捧住它,托至吟遊詩人面前。
“我能期待你收下這朵花嗎?”
“當然,能收到蒙德守護者送的花是我的榮幸。”溫迪接過蒲公英,感受到蒲公英球上未散盡的熱度,他笑了起來,“這是一株包含心意的蒲公英啊!如此美好的節日,忙碌的騎士為什麼不坐下來歇歇,陪我一起喝喝酒,聊聊為什麼要送花給隻有一面之緣的我呢?”
玉響在溫迪前方的座位端正坐下,有些疑惑:“你是怎麼肯定我們隻有一面之緣的?”
“嗯……因為最好的吟遊詩人會記得每一場風引導的相遇哦。”溫迪神秘地眨眨眼。
“若是如此,全提瓦特不會再有比你更棒的吟遊詩人了。”玉響适時地捧場,他覺得這或許是吟遊詩人某種文藝的說辭,畢竟沒人能做到記住每一個路人。
“我們的确隻有一面之緣,我送花給你,也是因為那一眼讓我心動。”玉響其實自己也尚未理清心緒,但含蓄的表白卻未經大腦脫口而出,這應該是他人生中最沖動的一次吧。
“诶?”溫迪顯然有些意外,但幸好沒有在他臉上看到反感,玉響心裡微微松了口氣。
“所以送花是想表達愛慕嗎,不過為什麼是蒲公英呢?”溫迪沒有驚訝太久,反應過來後還對這位突如其來的同性追求者頗有興趣。
“說來慚愧,我原本想送塞西莉亞花,但摘星崖路途遙遠,我擔心回來時你已經不見了,隻好就近在城門摘了這株蒲公英。”玉響不好意思地說。
接着他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到詩人手中的蒲公英,這朵承載了與父親回憶的花,也是他孤身一人漂泊在外時寄托了思念的花。望着這株蒲公英,玉響認真承諾:“蒲公英的種子随風飄蕩,像旅者飄遊于世間,風不息,旅途不止。即便已不再漂泊,但我會一直在蒙德守護這自由之地,風不息,愛不止。”
不知為何,這些話似乎醞釀了許久,從他當初隻身離開蒙德時就開始思考,一直到十年後的今天,玉響對着蒲公英說了出來,其中摻雜了許多情感與感慨。隻是說完後,玉響猛然反應過來這似乎會給對方帶去不小的壓力,連忙道歉:“不好意思,這樣是不是太沉重了?剛剛是我走神胡說八道,請不要太在意……”
“我倒是覺得有趣,而且對吟遊詩人用這招,真是勇氣可嘉啊。”溫迪舉起酒杯喝了一口,他的視線在蒲公英身上流連片刻,而後看向玉響,“照你說,原本是想送塞西莉亞花吧,那你能說出比形容蒲公英更動聽的話嗎?”
玉響無奈地笑笑,“這隻是我心中所想罷了,談不上動聽。”
看着面前的少年,他臉上散漫的表情,以及藍綠色眼睛中的笑意。玉響明白,這是一隻自由的精靈,不會随着外界的風飄蕩,他追随着心中的風,前往何方,在何處停留,都取決于他自己的想法。
“其實沒什麼特别的含義。”面對這樣美好的生靈,玉響能做的隻有誠實,“隻是因為在我心裡,塞西莉亞花是全提瓦特最美的花,我想将最美的花送給你,僅此而已。”
“……動聽需要的往往不是優美的辭藻,哪怕是最樸實無華的言語,隻要真情實意,便能感人心肺。詩也是如此,沒有情感的詩,就算再優美也是華而不實。”溫迪放下酒杯,一手托腮,一手将在手裡把玩的蒲公英立在眼前。蒲公英球遮住了面前愛慕者的半張臉,但越過蒲公英,能看到對方漆黑眼眸中真摯的心意。
“你說得十分動聽,連吟遊詩人聽了都忍不住心動。”溫迪這樣說着,像是故意吊住騎士的心弦,他有模有樣地盯着坐姿端正的玉響思索了一會兒,一直到騎士開始忐忑時,他才笑道:“這樣吧,請我喝杯蒲公英酒,全提瓦特最好的吟遊詩人就是你的男朋友了,如何?很劃算吧。”
是玉響從未意料到的回答,他愣了一瞬,不确定的開口:“是不是……過于劃算了?”
“這麼說,你是想讓我漲價啰。”吟遊詩人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他豎起食指,指尖輕點上唇,“那麼就請我喝一輩子的蒲公英酒吧。”
“這一下子漲到不得了的數目了啊。”玉響失笑,卻是沒再遲疑地答應了,“我會盡我所能的。”
玉響望着吟遊詩人得逞的目光,那雙藍綠色的眼眸中帶着些許玩味,他知道溫迪隻是出于玩心才這樣說的,等新鮮感一過,自由的精靈便會棄他而去了。
但玉響并不介意,或者說這樣正合他意——玉響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該擁有長久深刻的感情。
一見鐘情固然浪漫,但其中摻雜了多少虛假也未可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