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拉斯警官死亡的時候,雙手空無一物。
他并沒有留下任何可以指認傑克身份的東西,毛發,襯衫碎屑,煙灰,什麼都沒有。
盧納低下了頭,看向他已經不再流血的,張開的猙獰傷口,皮肉外翻着,從胸口一直破到小腹,她伸出手放在了傷口上,沒有血管的跳動也沒有血液的溫度了。
他的确是死掉了。
人類是不會從灰燼中重新站起來的,盧納蹲在了一邊,認真地端詳着屍體,确定了這個常識。
那他們為什麼還可以坦然而冷靜地面對死亡呢。
面對衰減,面對不值得的輪回。
很快入殓師到了,屍體被擡了起來,運送走了。
盧納坐在了沙發上,從盒子裡摸出了還溫熱的松餅吃着,她靜靜地眨着眼睛,看着牆上的一塊污漬。
很快松餅吃完了,她開始感覺孤單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搖曳的窗簾上,然後看到了後面立着一個陰影,盧納走了過去,那個人拿着一把刀,兜帽深深地扣在臉上,少女伸出舌頭來舔掉了嘴角的一粒碎屑。
“你是傑克?”盧納微微地偏了偏頭,“那麼,之前的名字呢,遇到西恩之前的名字呢?”
“你果然不是人類。”男人說,他大大咧咧地走進了空無一人的客廳,然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盧納皺了皺眉頭,“你刀上的血滴在上面了。”
“看來你對這裡還是很愛護的。”男人說,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你是什麼生物?”
“看上去好像有些地位,但是不多。”他說。
盧納走了過去,拎住了他的領子,将他整個提了起來,“你這樣會讓我對人類的印象變差的。”少女波瀾不驚地說,異色的眼睛裡面沒有一絲一毫溫度,“為什麼可以肆無忌憚地闖進别人家裡,還坐在别人的沙發上。”
“這算什麼,我還曾經把女人綁在椅子上,讓她的丈夫給我煮咖啡呢。”傑克說,“看來你比人類還不懂如何賞玩人類。”
盧納看了看他身上戈爾德的玫瑰标記,沒有出聲。
“你身上有無比強大的毀滅的才能,”傑克對被卡着脖子拎到半空中顯得無動于衷,“我聞到了這個味道,這個味道太美妙了。”
“你是被那個偵探召喚到這裡的麼?”他問道,“你在這裡過得真的開心麼?”
盧納眨了眨眼睛。
她很難說這件事,她畢竟也沒有去過别的地方,于是她松開了手,讓傑克落在了地上。
但是她一直對戈爾德的審美沒什麼共鳴,當然她還是很喜歡戈爾德的,她總是聰明絕頂富有活力。
“你這麼強大,這麼美麗。”傑克喃喃自語道,“那個偵探有沒有經常貶低你,對人類一無所知,對世情一無所知。”
“但是他們會教我啊。”盧納擡起了頭,回答道。
“教你,”傑克輕聲說,“豈不是什麼文明人的傲慢。”
“我向往你們。”傑克說,“最大的原因就是你們有無比美妙的真誠。”
“能掠奪的就去掠奪,能占有的就去占有,能殺死的就去殺死,從來不違背本性,稱惺惺作态為美德。”他說,“你們尊重自己的本能,而人類背離自己的本能。”
“啊,”盧納微微偏了偏頭,“這不是很合理的麼,我們和人類又不是同一種存在方式。”
“人類存在先于性質,所以他們必須追求和存在相違背的東西來賦予自己意義。”盧納輕聲說,“哈爾芙和弗雷都這麼說。”
“那你怎麼看呢?”傑克問道。
盧納的眼睛靜靜地看着他,底色清純而無辜。
“不知道。”她幹淨地說。
盧納看着他脖頸處裸露出的皮膚,唯有她能看到的黑色玫瑰痕迹爬滿了他的脖子,仿佛将他已經預備在了絞刑架下。
盧納現在倒是覺得自己不該親手處決傑克,因為戈爾德自有她的想法。
而且戈爾德很少能遇到稱心如意的獵物。
所以為了戈爾德,她不能染指傑克。
戈爾德為什麼要标記他為獵物呢,盧納認真地思考着,這家夥真的在意自己的死亡麼。
也許會在意,他說要遵守本能,那麼人類的本能也包括求生吧。
傑克端詳着這個少女,他确信無疑,這個少女并沒有西恩的強度和權勢,也許是因為并未成年的緣故,他很喜歡她,他忍不住舔了舔犬齒,似乎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她在端詳屍體的時候的專注還真是讓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