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溪根本不回答它,他一俯身,擡腿一個橫掃,卻發現無處着力,仿佛踢在了棉花上。
他一愣,瞬間回頭,就着隐隐的月光,卻見到一個幹癟的幾乎沒有人形的皮囊,挂在床榻圍欄之上。
它沒有眼珠的皮囊透出血紅的光,沒有一絲血色的唇還在一張一合,它說:“你想看看我麼?”
不等時溪回答,一個渾身是血的怪物就從皮囊裡鑽了出來——它幾乎就是個被扒了皮的人,沒有瞳仁的眼珠泛着絲絲血光,它巨大的嘴角被豁開,卻露着詭異的笑容。
它一點一點向時溪爬來。
時溪越驚恐,它嘴角的笑容越巨大,也因此愈發恐怖。
就在它挨上時溪的身子、感受到時溪劇烈顫抖的同時,它巨大的嘴角裂開,嘴裡有一根銀光般的東西一閃而過,幾乎就要瞬間彈出,插進時溪的脖頸。
然而就在此時,時溪卻笑了出來,那鬼物猛地一頓,它血紅的雙眼扭頭看向他。卻在時溪的眼眸中看到了戲虐。
“我害怕,你很開心嗎?”時溪說罷擡手向它抓去,卻突然抓了個空。
時溪一愣,那鬼物竟轉眼消失不見了,而它留下的人皮仍舊挂在圍欄上。
時溪下榻點燃了火燭,就着光亮認出了這張人皮就是白日時那和尚的皮囊。他看了眼四周都沒發現黃耳的身影,于是披上外袍走了出去。
彎彎的月牙半挂在天邊,很快便被一朵黑雲遮蓋了進去。本就不甚明亮的小院霎時漆黑一片,但這一片漆黑中,廚房的燈火卻一直亮着。
時溪還沒從屋内走出,就聽到廚房傳來的人語聲:“姓黃的,你還想要我怎麼說?我和時溪已經三百年沒見了。”
時溪一怔,竟和自己有關?
黃耳冷笑一聲,說了句什麼時溪沒聽清,就被“嘎吱”一聲推門聲音打斷。王虎睡眼惺忪地從東廂房走出來,見到廚房裡的兩人,他一愣:“還沒睡呢?”
見黃耳和春忘被打斷,時溪也走了出來。他手中提着那張人皮,走到二人身前時,将人皮扔到了地上,說:“跑了。”
王虎見到人皮,頓時吓得清醒過來,他躲到時溪身後說:“又一個?”
春忘在黃耳的施法下,也能看到王虎了,于是他走上前來,拿了根木棍撥了撥人皮:“是不是被鬼吃了?”
黃耳走上前來,但是隻看了那鬼物一眼,便挪開了目光,他看着時溪說:“沒受傷吧?”
時溪搖頭說:“沒有。”
他指着人皮說,“從這人皮裡爬出來一隻血淋淋的鬼物。”他摸着下巴,“兩種可能,一種是這本就是一張人皮,那鬼物隻是寄生在這人皮之中,所以我們根本察覺不到這和尚已經不是活人了。第二種可能便是這和尚今晚被一隻鬼物吃了,然後用了他的皮……”
王虎吓得面無人色:“那怎麼辦?那這該如何是好?一隻鬼還不夠,又來了一隻!”他吓得幾乎要給時溪跪下了,“大人……”
“不必害怕,”時溪安撫道,“你若同意,我們會在此住上一段時日。”
王虎自是舉雙手同意。
幾日後,因為一直無事發生,所以時溪讓黃耳将他們變回了原本的樣貌,而王虎和他媳婦也被黃耳撤了隐身術。
一切都顯得安逸又自然。
晌午的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照在樹下鋪着的涼席上。
席上躺着的兩人似乎在小睡。一人手枕着手肘,口中還含着一根狗尾草,狗尾草随着他鼻間的呼吸微微晃動。另一個右耳帶紅色耳釘的側躺在他身側,面對着他躺着,一隻手的手指還勾着他的腰帶,從遠處看去,好像整隻手都搭在他的腰上。
春忘悄無聲息地走過去,看了睡在時溪身側的黃耳一眼,然後躺在了時溪的另一側。
他用手肘戳了戳時溪:“時溪,别睡了,我有事問你。”
時溪剛迷迷糊糊睡着,就感覺有人在捅自己,他嗯了一聲,算作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