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澈随着指示,坐上了花轎。
大概是新郎來迎親了,趙氏和其他人鬧哄哄的聲音一下子靜了下來,異口同聲地念着詩:“窈窕出蘭閣,步步發陽台,刺史千金重,終須下馬來。[2]”
新郎同趙氏他們寒暄了幾句,離得不算近,聲音模模糊糊透進來,有點耳熟。
車搖搖晃晃了一路,肖澈險些要睡過去時,耳邊忽然響起了稚嫩的童聲。
開始時聲音很小很輕,便随着細弱的風聲,幾乎聽不見。
但随着車的行進,這童音雖然還是很輕很小,卻越發清晰。
“舊嫁娘,新嫁娘,搖搖晃晃到前堂。”
“前堂有光明惶惶,他笑你笑淚汪汪。”
“唉。”童聲似乎歎了口氣,頓了一會兒才繼續唱道。
“白花杏,青梧庭,祁得阖家日日興。”
“燈籠燈籠亮瑩瑩,夜夜響得風叮叮——”
“小童诶……你莫哭。”
花轎忽地猛晃一下,停了下來。
那道稚嫩的童音似乎也唱夠了,再沒響起,那細弱的風聲也一同消失了。
花轎的簾子被掀開,光照進來,蓋頭裡也亮堂了不少,一道尖細谄媚的女聲叫道:“請新婦下轎!”
肖澈扶着車壁,躬身準備出轎,新郎一隻手伸過來,攙住了她。
肖澈身體微微一僵。
新郎用溫潤的聲音道:“小心點。”
聲音離得很近,聲音的主人也離她很近,肖澈一言不發,寬大袖子下的手卻不覺握緊了些。
這是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嗓音,肖澈分辨不出來到底是誰。
可能是楊曲那個小分隊裡的某個人,又或許誰都不是,隻是遊戲改造出來迷惑她,讓她放松警惕的N/PC罷了。
蓋頭下,肖澈緊緊咬着下唇,一步步走入堂裡。
先前喊着“請新婦下轎”的女聲又一次響起,聲揚得高高的,說出來的是最熟悉不過的“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嘩啦啦的不知道什麼東西落了滿地,耳畔邊一道還算耳熟的聲音正絮絮叨叨地念着:“今夜吉辰,肖氏女和周氏兒結親。伏願成婚以後,千秋萬歲,保守吉昌。[3]”
好像是楊隊長楊曲。
新郎官松開了她的手,對着旁人道:“好啦好啦,差不多得了,大家夥都吃酒去吧!”
“呦呦呦——周大公子是等不及啦!”
“肖家娘子美貌名東京城,這麼個美嬌娘在懷,是我我也放不下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那周公子豈不是不來陪酒啦?”
最後這話,明顯是作打趣說的,這周大公子卻好像全作了真,竟真順着話頭道:“要是諸位允許,周某還真就留下了,不然豈不是負了各位叔伯的好意?”
适才還笑得燦爛的客人一下子面露難色:“這……”
“這樣吧,”新郎淺笑着,退一步說,“周某且與諸位陪一杯,聊表心意,之後各位便随家父家母安排,可否?”
來賓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雖不知道這位周大公子鬧的哪出,但見周父周母都不做勸阻,也不好說什麼,自然是點頭稱是。
于是不多時,肖澈就感覺房門再一次被打開了,來人步子勻稱,身上帶着淡淡的酒味,算不上好聞,卻也不讨人嫌。
“肖澈?”她聽見新郎喊完後便無了動靜,好半晌才略有遲疑地喃喃自語,“是該先結發,還是先挑蓋頭呢?”
新郎似乎是拿起了桌上放的什麼東西,片刻後又遲疑地放下。
再拿起,再放下。
如此重複了兩次,新郎才拿定了主意:“要不還是先結發吧。”
此話說完,肖澈就感覺到一具溫熱的軀體靠近了自己,對方寬大的袖袍垂落在她的胸前,一隻手伸進了蓋頭裡,輕輕摸索了一下,拔下了她頭上的金钗。
紅燭光抖動一刻,那一片的頭發當即落了下來。
那隻手便撩起了一小撮的頭發,指尖摩梭了一下後,肖澈終于忍不住了。
她伸手,一下子抓住了那隻手的腕子,發狠地死死扣住,将面前的人望自己這個方向一拽。
早在新郎喃喃自語之時,肖澈就已經從道具欄裡取出了道具“涼月刃”。
憑着感覺的方位,肖澈精準地将刀刃架在了新郎的脖子上。
“不許動。”肖澈壓低了嗓音,刀刃又迫近了一些,緊緊貼着對方的脖子,“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肖澈察覺到新郎身體細細地抖動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害怕。
她剛覺得滿意,就聽對方笑出了聲,沒被她束縛住的那隻手,緩緩搭上了她握刀的手的手背。
那人含着笑,語調清淺,半是挪移地說:“澈澈,别那麼激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