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應聲道:“如今主仆之位不比昔日,從前來去驅使,如今也屬良民雇工,有我們在這裡照顧他,你難不成還嫌我們怠慢不成?你看不起我們?好無道理!”
何正嘉:“……”
想動手又沒道理的人究竟是誰啊!
何正嘉正要分辯,在簇擁拖擠之中,人群直接把他推出去了。
何正嘉有些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
閣樓主人對此沒什麼反應,倒是很能坐得住。
心裡有點沒譜,又要再鑽回去時,手腕上的那隻手猛地一拉,扯的他上前一步,倒退兩尺。
何正嘉正欲擺脫那隻手時,酒杯已經被對方遞在面前:“小兄弟,我也該慶祝你脫離奴役,雖然……哈哈,可已成就自由身。”
連館的實質也是土匪,這群人利益一體,自己一句話說不好恐怕就要被上綱上線惹火燒身危及性命,殺人越貨底限成謎行事規則全看個人心情,什麼好啊壞的,下手毫無顧忌。
何正嘉看着對方咄咄逼人的樣子,被迫接過酒杯,心裡欲哭無淚。
所以說,他讨厭土匪。
蘇彥忻雖有紗帷,卻藏不了什麼酒。
即便隔着視線,也被衆人盯着捕捉動作,好似沒有直接掀開阻礙已經足夠客氣了。
這也并不是什麼不尋常的事情。
蘇彥忻之前與各方人打交道,形形色色,其中不乏先例,再不能忍受的場面也看到過,倘若隻是灌酒,對他而言還并不算是太過分的為難方式。
杜若安為躲避葉氏,卻勾結至此,連雲也在無差别報複衆人,順路取得财富。
巧言令色具有選擇性地要求他人包容開闊,給予個人肆意便利,卻又于己故步自封,顧影自憐,墨守成規極端剛愎,至于老死不相往來之境。愈持愈久,便再不能容忍異己,猜猜測測,滿目驚疑,偏激怒目,混亂颠倒,濫殺無辜。可殺雞焉用牛刀,每惶惶不可終日。
時光本就難渡,何苦自相折磨。
瑤娘之後,杜若安和連館依舊可以行此舊路,雖起點不同,殊途終也可同歸。
他沒有想過要放過什麼,對于連館的好心也隻是不願殺害亂世中因為生計難捱無計可施而真正被迫投身于此道的人而已,這一點何正嘉向來感同身受,但在瑤鈴女眼裡卻總是浮現一些别樣且混沌的印象。
嬌弱是因為瑤鈴女不會将其威脅放在眼裡,會很好說話很容易被親近,他警覺性太強以強勢相對反而不易坦然交往,裝弱最起碼不會激起殺心。
而現在的情況是,好像親一下就可以解決所有問答一樣,被他當成一種無可奈何下應付探索的捷徑。
雖然仍舊有哪裡不太對,但主動親近果然還是有平息事态的緣故。
而蘇彥忻對此已經心平氣和,習慣了。
瑤玲女雖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工具,但所作所為好似依舊擺脫不了工具的影子一般,用工具獨有的思維模式努力效仿做人,無論他到底有什麼想法,都在勤奮地裝扮成人的模樣,雖然稱呼好像不太妥當,但……像妖精一樣。
……蘇彥忻最近總是覺得自己對瑤玲女的判斷好像自帶了些錯覺,不過即使不會全對,對一半應該也會有吧。
既然是工具思維,無事又豈會獻殷勤呢,自己既然已經将事情表明,他若執意不肯接受和相信,那就讓他再誤會下去拖拖時間也無所謂……個人的想法和習慣,不易被扭轉。
以退為進也罷,以柔克剛也罷,反正就隻有這種機會能夠緩和關系了,這種捷徑……其實也不是不可以,隻是若他一定要将一些個人揣測生搬硬套進來用以判斷現狀,也會讓人很難受和頭疼。
之前看他那一副情深義重的樣子多麼愛為難人,現在自己終于可以下定決心去正面應和時,誰能想這人竟瞠目結舌退避三舍,直接打了個回馬槍掉頭就跑,還跑得比誰都快。
妖精的人皮果然是假的,他沒心沒肺!
但此時此刻,攻守之勢異也。
何正嘉被他們趕走,對于衆人而言就又有了下手之機,蘇彥忻再伸手接杯之時,由側後方猛然響起脆裂破帛之聲。衆人正待要細看,卻又隻見從破裂之處有刀鞘飛刺而出,緊急之際不禁赫然後退,躲避險情。
蘇彥忻起身單手架住刀,另一隻手撈着自己身後那一片被撕壞了的紗帷,很是無奈。
得虧沒撕太多。這裡藏有藥玉閣樓的下屬,隻是這些是瑤鈴女和良蔔負責的布置,他根本不知道這群人藏身何處而已,若是由此被他們看到了,未免怕因這個走漏了風聲惹得他仇人們識面尋仇禍及閣樓。僅為了繼續隐匿行迹解除尚未可知的危機而已,倘若就殺心大起直接将在坐的衆位無差别殺掉滅口,那可就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良蔔就算和葉氏生了點别扭,可也還是同一區域的人,新生之勢,勢若破竹,順者昌,逆者亡。
還沒有必要因為這種小事把事情鬧大。
但此刻他有口不能言,也實在喝不下去了,為防這些人不死心,隻能抱歉了。
瑤台本百無聊賴,聽到動靜後往那邊一看,見其長刀起勢,确實有瑤鈴女悍然餘風,便來了些精神,可因事态過急,館徒隻來得及匆匆後撤,愣了一會兒也隻是不悅道:“我們好心招待,一片熱情,你這是何意?刀劍無眼,憑白指對我們好客的主人家,敬酒不吃,想要吃罰酒不成?區區娈童賤貨,竟在這裡撒野,是否還妄對我館主和貴客不敬!倘若把芳客驚擾出事,就要拿你是問!”
何正嘉連忙沖過去,苦着臉上前應道:“誤會啊誤會,你看我們這交流實在不太方便,喝不下就不喝嘛,我可以幫你喝的……”
話音未落,不知道為什麼,一名圍站在蘇彥忻身後的館徒突然朝他們撲了過去,處于他正對面的何正嘉眼疾手快,攬着閣樓主人的手臂一把拽離開,并不着痕迹地将露在紗帷之外的刀鞘也一起掖進紗裡去。
那個館徒趔趄了一下,直接撲在了地面上,也因為剛剛喝了很多酒的緣故,直接磕暈了。
蘇彥忻:“……”
何正嘉:“……”
館徒衆人:“……”
瑤台:“……”
嘁,不經用。
正這麼想着,那邊館徒聚成一衆,趁着酒意,為首男子不滿地指責道:“你居然敢傷我兄弟!”
何正嘉有些抓狂道:“你哪隻眼看見了?!明明是他自己撲過來!”
館徒:“剛剛還在歡欣樂飲,現在又要翻臉不認人,傷害我兄弟!”
何正嘉:“哥哥何出此言呢?是他自己摔的,你看我們隔了那麼遠,碰都沒碰到!”
館徒:“呵呵,我兄弟隻是醉酒而已,倒了你們就要離八丈遠,這是在嫌棄我們不配碰你?”
何正嘉:“你就算心中煩躁想要發洩情緒,吵架也要講點道理好嗎?誰知道他在這個劍拔弩張的點撲過來要幹嘛?”
館徒:“劍拔弩張的難道不是你們嗎!”
何正嘉:“我們真的不配弩劍的!明明是你們先動手撕壞物件吓人的,可真是謝謝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