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說笑道:“難道不是問閣樓主人做事為何三心二意,随意無主嗎?”
謝蟬風遲疑道:“是嗎?我可聽說,三年前晴王遇襲,有位刺客被抓後當場自盡,雖然後來那具刺客的屍體不知為何消失無蹤了,但在消失之前已被晴王搜出一樣信物,正是閣樓殺手的信物。但經此事之後,閣樓與兩位主人一起轉攻滅門雪球案件和明少居,再也沒有提起過晴王。”
“假的。”蘇子說笃定道,“某不妨告訴少城主,閣樓殺手之間,并沒有什麼實體的信物。倘若那則傳聞是真的,晴王根本不會容許閣樓存在,為何時至今日,某閣樓還平穩伫立呢?”
“那當然是因為。”謝蟬風聲音幹澀道,“那個刺客死了。”
蘇子說勉強笑道:“不知少城主是否與他互有交情?三年前,某還未入藥玉閣樓,不如你将他的名字相貌告知于某,這樣,某回閣樓後還能幫你查一查。倘若是他以裝死為由躲着你,某便親自将他送在少城主面前與你相認。當然,倘若那個傳言是真的話。”
謝蟬風看着他,黯然傷神道:“我等了許久,都不見閣樓再與晴王有所相幹,現在我若是想見他倒并非再見不得,隻是怕自己認不出舊殼裡鑽入的新蟬罷了。”
蘇子說笑道:“倘若他真與晴王有些恩怨,那也得等到萬全之策編織成型吧,既然已經有了失敗的經曆,那麼他再繼續做下去隻會更加小心,君子為謀十年不晚,三年何足道哉?”
謝蟬風沒有接話,手撐着額頭,臉深深地埋了下去。
蘇子說見此,放心之餘還有些心軟道:“主人無礙,他隻是沒有辦法經常出入閣樓而已。另外,某知道少城主對于算計瑤鈴女一事有異議,更看不慣某一邊潛在他身旁裝作親密,卻又在另一邊與人暗中操作。但少城主總要明白,在瑤鈴女這件事上,少城主有城主,某也有主人。某等二人,對瑤鈴女來說隻是杯水車薪罷了。”
謝蟬風憂郁道:“她知道嗎?”
“當然知道。”蘇子說趁機試探道,“不然姚鼓,就不會出谷了。”
謝蟬風喃喃道:“他死了嗎?”
蘇子說又一次笃定道:“他死了。”
在雙方陷入沉默之後,不久有下人走來為蘇子說引路去客房,蘇子說又拜别了謝蟬風,跟着下人離去了,謝蟬風久坐亭中仍舊沉默不語,入冬的涼風沁骨,滿院枯枝蕭索。
謝蟬風看着對面,那蘇子說離去後留下的空蕩蕩的位置,神情怅然若失,口中輕聲細語道:“果然,你總是在騙我。”
風吹過來,倏地将那口虛浮的嗬氣吹散了。
蘇子說又住入了熟悉的客房裡,看着天邊熟悉的鳴鐘塔,院中假山上仿若還有姚鼓的殘影。
但心情卻沉重無比,即使想起當時那張被戲弄到慌亂緊張的臉,也笑不起來了。
謝蟬風有一位私交甚好的朋友,也正因此謝家可以向閣樓求助滅門雪球案一事 ,并且閣樓還會用心幫他。
謝蟬風的這位朋友不是别人,正是藥玉閣樓主人,先不論藥玉閣樓主人總是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身世也裹得神秘莫測,面對着這樣的人,謝蟬風居然還能毫無阻礙地建立彼此密切的私交,且雙方還挺上心和真情實意的。
人與人自然是不一樣的,謝蟬風不可能發現不了好友的異樣,會在隻言片語之際露餡隻是早晚的事,不過今日他終于說出來罷了。
與謝蟬風為友的是藥玉閣樓主人,上一任的舊主人。
蘇子說心事重重地想道。
舊主人,已經死了。
死前的遺書裡,有一頁是專門用來辭别謝蟬風的信紙,寫的情真意切十分催淚,但在結尾處卻突然話音一轉,說幸好閣樓主人是沒有面目的,那就讓此事瞞下,讓下一任閣樓主人繼續與謝蟬風交好下去,不要讓他發現舊主人已亡故之事,自己既然已準備做這世上最後一個因此難過之人,那便不用引起他産生不必要的悲痛之情。
這注定是一封無法寄出的辭别信,且是上任舊主人對新主人的一項必繳的委金任務。
現在的新主人在這方面延續了舊主人的心願,與謝蟬風好好地來往,連寄給他的信都是刻意學了舊主人的字迹寫的,用着舊主人的口癖,徹底将自己的身世隐藏在心底。
說不清是因為閣樓強制的委金,還是翻看到那封信時,那油然而生的感動和心軟。
蘇子說卻隻覺得,麻煩要一擁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