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鈴女冷不防又聽見這個問題,但還是答道:“沒有,瑤娘什麼都不會說,從來都不會說,你們為什麼,總是問我這個?”
席寒山看着他,那眼神若有所思地變深了。
瑤鈴女見了,面無表情就去開門道:“無妨,你不實說,我就去問方叔子。”
“哎呀,好了!”席寒山立即攔住他道,“我知道了,那麼大的事我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從哪裡說起,你先等會讓我想想。”
瑤鈴女聞言,攤手道:“這次我可是實心實意要問的,你最好也實心實意地答,不然……你就去找别人吧。”
這種事誰敢問啊!
席寒山内心掙紮了一下,别扭道:“當年……也不過五年前,我大哥與朋友一起泛舟出遊,回館時将一對羸弱落魄的父女領回了家,那父親昏迷不醒人事不知,那女兒也蓬着一頭亂發,帶着一張全是黑手印兒的臉,打眼一瞧全然看不出性别樣貌。
後來大哥讓人備了熱水,讓那女兒去洗漱,等她從房間收拾幹淨再出來時,我也跟着好奇地去看了一眼,即使她年紀尚小,不過豆蔻初顯,但我觀之仍不禁驚為天人,這一輩子我都忘不掉。
我當時就想着,幸虧大哥将那對父女帶了回來,不然就憑這如同虛設的父親,落魄貧苦的環境,無依無靠的身世,還有那……張臉。無論如何都是容易被人觊觎的,且注定漂泊艱辛的,即便招人愛慕,也會招至更多的嫉恨和诋毀。或許我想得太多,但我那時的确認為,倘若大哥不将之收留,世界對她而言一定是很危險的。
席寒山握拳道:“可誰知這胡亂的想法早已應成了真,她帶着她爹逃之夭夭,整個席家被當做靶子,直損失了我席家父母兄弟連帶師門徒從仆人三百六十四人,急召我回館那日,我不小心從山上摔落而昏迷,又繞了路去尋醫才未能及時趕到,卻因禍得福……不!我甯可當日和他們在一起,我甯可躺在他們中間!我也不要看到席館如今這般情形!”
說着,席寒山突然伸手死死抓住瑤鈴女的雙肩,十指幾乎要陷入那肩後的皮肉裡,臉漲的赤紅,眼睛瞪的越來越大,血絲網着瞳孔,整個人激動得不停地發抖道:“我活了下來,我為什麼能活下來,我一定把那個人找出來,找出來!”
瑤鈴女微微颦着眉,身體掙了一下,說道:“你到底是說方叔子将禍水東引還是不肯回報施救?”
“我不知道。”席寒山喃喃着,嘴角逐漸卻掀起一抹生硬的冷笑道,“你不是想問我,為什麼之前笃定你是滅我全門的人嗎?”
瑤鈴女動作一頓。
席寒山在他耳邊低聲道:“謝家給你娘喂的藥裡,席家也獻了一味。觀之溫領事所收容之人,無一不是如此,就連溫遠自己,也是因為這件事,才被滅門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席寒山冷冷地幹笑道,“我自然要好奇一下,因為一味藥而滅衆人滿門之人,是何等的風采啊!”
瑤鈴女聞言,先是怔了一下,随後緊縮眉頭,十分厭煩道:“既然你這麼說,我大概已經懂了,我困了,你回去吧。”
席寒山排斥的情緒在說出那句話時也再不掩飾,語氣涼涼道:“祝你有個惡心的無眠夜。”
瑤鈴女同樣尖銳道:“也祝你晚上做個故舊的好噩夢。”
蘇子說是萬萬想不到,即使重傷如明少居,也可以像泥鳅一樣靈活逃竄,即使抓了張文生,那人也不會去救人的。
蘇子說看着眼前對此一無所獲的屬下,咬牙道:“繼續找!順便把張文生押去去休養别苑,他既然對明少居如此忠心耿耿,那麼這兩人之間但凡達成過什麼協議,都要在張文生留一條命的基礎上進行。放出消息,他隻要不現身一日,休養别苑就能讓張文生少活十年。”
蘇子說面帶陰霾,卻露出一點微笑道:“明少居怕是早就想知道,我怎麼會變成如今這副認不出的模樣了吧。那就讓張文生嘗嘗,嗯?”
多日沒有結果的抓捕将蘇子說的耐心逐漸壓縮,積壓多時的仇怨越發顯露于面,他現在開始趨向于更省事的方法,即使面對的是無辜的張文生。
剛知道自己将被蘇子說派人送入藥玉閣樓的休養别苑時的張文生還未對此有什麼危機感,畢竟誰聽見自己要去休養别苑都不會有什麼過度抗拒的反應。
休養别苑,聽名字就很悠閑啊。
張文生十分順從——當然,不順從也會被強行拖走。
直至如今,張文生依舊沒有等到明少居的援救,可他自己卻氣定神閑地待着,仿若對結果已有笃定。
蘇子說卻已經不打算讓明少居捏着自己的骨頭作樂,看着一無所知的張文生被屬下帶走,心裡有着愉悅和痛苦的雙重感受,但卻并不打算收回這個決定,甚至于在閣樓裡待久了,即使心裡藏有那麼些不忍,但此刻的蘇子說卻正面無波瀾地站在原地,眼睑沒有什麼精神地半遮着瞳孔,角度斜斜地看着茫然的張文生被屬下帶走,表情裡總帶着些陰森和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