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叔子聞言,神情含了一絲愧色道:“如此明朗幹脆,自然是個好結局。”
下屬提醒他道:“瑤主人講的故事,多番暗喻,不知指向誰。”
方叔子輕松道:“倉促結尾,到頭來不過流于表面罷了,假借木钗揣測人心,不予判斷它就隻能是個故事。更何況,這種淺顯的猜測也不止他一個人有,隻不過區别在于别人有結局,他沒有結局而已。”
下屬正色道:“此人在小姐面前亂說,會不會……”
方叔子伸手止住他未出口的話,不以為意道:“無妨,既然此次不結局,那麼以後,小金玉的故事也不會有結局的。”
下屬又道:“可她若是在人前亂講小金玉,又是經瑤鈴女主人之口,小姐名聲怕會有損。”
方叔子直起身來,笑着反問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放任她去糾纏蘇子說?”
“總要令某些人有些顧及,才不好光明正大地把主意打在她身上啊。”
瑤鈴女回房後,想着潭仙子聽故事時的反應,尚有存疑。
蘇子說能向她隐瞞些什麼呢?
兩人既不像有仇,也不像是有怨,卻對蘇子說窮追不舍一句話。
倘若這句話是“蘇子說是蘇彥忻”,那麼蘇彥忻的事故至此刻已少有人提,即使提起也隻是諸如“蘇彥忻滅自己滿門”,多餘的話甚至連猜測都沒有,好似早已被人淡忘了。如果所有人都對此緘默且約定俗成,即使蘇子說被故人認出,也不會戳破蘇彥忻這件舊事。
潭仙子既然對蘇子說自始至終都有所糾纏,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原身份,但從未說過蘇子說是蘇彥忻這種話來,想必其中有些被衆人已默認的緣由,但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不拆穿他當然有考慮到閣樓的嚴令,但纏着他到底想問什麼呢?
蘇子說知道的,卻不敢告人的。
警覺之人不肯觸及的,預感之人急于得知的。
瑤鈴女自己也覺得小金玉的結局不好,但既然潭仙子不覺得壞,那必然見過更壞的與之對比。
因為在正主面前旁敲側擊,瑤鈴女免不得在小金玉裡注入許多水份,又因身在方叔子這邊,更是無法試探更多。
可是這故事裡哪裡有不壞之處呢?
瑤鈴女除了聽别人八字簡括滅門慘案,便是聽過蘇子說對手刃親人的悔恨之情,見過空宅,還和一個叫明少居的打過一架。
蘇子說未對潭仙子說的,應該是也未對瑤鈴女說。
那空宅中欲言又止的控訴,瑤鈴女沒有一次不是錯過的。
蘇子說即便與明少居之間有敵意,但也從未告知瑤鈴女緣由。這免不了讓瑤鈴女懷疑明少居……當然,明少居總是從高處俯視他的态度的确挺讨厭的。
但一想到某件遙遠到要不是有憑證都快要忘了的舊事,瑤鈴女實在心情複雜到無法言說。
瑤娘初做主人時,因忙于事務無法照顧瑤鈴女,便将瑤鈴女托管給長老和下屬,說要嚴加看管。
許多人嚴加看管一個小孩子,無論如何都有些過于大材小用,更何況瑤鈴女并不惹禍,乍一與瑤娘分離,還總是哭哭啼啼要抱抱來着。
玲珑谷安然無事,瑤鈴女也沒什麼危險隐患。衆人聚了幾日,不免松懈下來。
一夜雷雨大作,将他從睡夢中驚醒,看着空蕩蕩的居室黑暗又冷清,瑤鈴女想起近來總是匆匆一面的瑤娘,不禁垂淚委屈,思念溢湧,穿了外套,又撐一把對他而言能柱地的大傘,想要找到她并尋以慰藉。
黑天急雨使他本就朦胧的方向感更為模糊,闖來闖去就迷了路。
雷聲陣陣轟鳴,雨下下停停,因為在外面逛的太久,瑤鈴女最後連自己的房間也不知在哪了。最後在昔水亭内避着驟急驟停的大雨歇腳,風一股股卷來,凍得他躲在亭柱後面瑟瑟發抖。
如此倒黴情境使他更感委屈,正要哭着喊娘,一陣傾盆大雨又随即而至,直接把呼聲澆滅了。
瑤鈴女直喊到口渴也沒蓋過雨聲,便隻能默默地閉了嘴:“……”
等瑤鈴女都把自己哭膩了,甚至都覺得哭泣索然無味還百無聊賴地趁着閃電急光蹲着去看亭外雨滴落地迸濺之時,一個人撐着傘姗姗來遲,将瑤鈴女領至附近一間小屋,屋内即使隻燃了一根昏黃的蠟燭,也令瑤鈴女倍感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