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說惴惴不安地回了藥玉閣樓,本來還擔心瑤鈴女會在他心神不定的時候趕來而焦急,然而直到自己站在藥玉閣樓的門口,都沒見到他一點影子。
這次與上次刻意等待的情況不同,或許……是瑤鈴女真的沒趕上而已。
瑤鈴女悠哉悠哉的在蘇館裡晃蕩,即使沒有什麼可供深思的可疑事物,可他依舊在裡面待了十來天。
站在鋪滿了厚厚的塵土的庭院裡,瑤鈴女笑意盈盈地擡手折下頭上枯木的一根秃枝後,在寂靜的空氣裡卻又失落地輕歎一口氣,輕聲細氣地喃喃自語道:“話還沒開始說,為什麼就急着要走呢?”
手指撚着枯枝,瑤鈴女看着它身上缺少水分的褐色外衣,頑固僵硬又顯纖細脆弱。
就像,蘇子說。
突然身姿一正手腕翻轉,瑤鈴女眯着眼睛冷冷地往右後方一睨,神情猶如淩雲片雪的銳利刀鋒出鞘一刹,同時腳下調整轉向輕盈躍起,枯枝“唰”地刺入花壇苟延殘喘的野草閑花,殺氣四溢,不再掩飾。
這一切動作都快速地使人猝不及防,張文生身體卻猛地一晃,雙目驚懼瞪大,左眼珠裡反射枯枝尖端慢慢逼近的一點黑影,嘴唇微張泛起死白,身體在那一瞬間動彈不得,也來不及反應,仿佛已經預見接下來不幸的畫面,張文生精神緊張渾身僵硬,瞪紅了的眼珠突然落下了一滴眼淚,緊攥的指甲嵌入掌心,那一刻嘴唇顫抖地翕張時,無聲無息的也不知念什麼。
枯枝急出急刹,千鈞一發間穩穩地停在眼睫尖處。
瑤鈴女一貫滿足自己動手不成就吓人的惡趣味,佯攻式式,練得自然是爐火純青。
而且他和張文生有一碗面的情分在,他還不想傷他。
枯枝挪開後,張文生瞪大的眼珠尚機械呆滞地往上轉了轉,迷迷蒙蒙的看了一眼略過自己看向别處若有所思的瑤鈴女,身體猛地一癱,昏了過去。
瑤鈴女輕輕松松地将枯枝尖端調轉勾到掌中收回身側,張文生情緒一時不堪重負,“噗通”一聲倒在地面,這才露出他身後的另一個人來。
明少居。
瑤鈴女意味深長地嘲諷道:“我還以為,你在默許。”
明少居和瑤鈴女先前雖然見過不止一面,但兩人之間并沒有說過什麼話。
明少居憐惜地把身前的張文生從地面托起上身,攬在懷裡溫柔說道:“瑤鈴女主人,身為女子不該如此莽撞,看,你把他吓到了。”
瑤鈴女眉頭微微一皺,接着又展眉嘲笑道:“自己的東西,難道不該自己好好保管嗎?捧着一個瓷瓶,因為地面不平就把它摔碎,到最後難道要哭哭啼啼地把地面刨出一個坑嗎?”
明少居一手覆在張文生的側臉擦掉塵土,依舊用着瑤鈴女從未在明少居與蘇子說和張文生交談時用過的極盡溫柔的語氣說道:“瑤鈴女主人可千萬不要這麼自以為是,道夷,還不是我的東西。”
瑤鈴女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道夷就是張文生。
明少居把張文生臉上的髒東西擦掉後,平整的将他放在地面,站起身來,朝瑤鈴女緩步踱了過去。
明少居湊近瑤鈴女打量了一圈,最後目光定在他臉頰上,眼中溫柔笑意泛濫成災,語氣複雜地感歎道:“啊,真美。”
明少居态度越是溫柔,瑤鈴女心裡就越是煩膩,眉頭也不禁越皺越緊。
在感知到瑤鈴女強行抑制的不适後,明少居倏地出手扣住下巴掐住他的臉頰,瑤鈴女即使趕緊後退格擋,依舊落入他的手心,雙手抓住明少居掐臉的手,警告性地放在對方脈門之上。
明少居卻不以為意,表情還有些傷感地用另一隻手揭去對方那張臉上粗犷的僞裝,用指腹輕輕按摩瑤鈴女皺起的眉心,款款溫柔道:“我們好不容易才能夠單獨見一次面,所以你也不要總是為那些無關的牲畜煩惱,它們不足以使你皺起眉頭,更不足以歇斯底裡毀掉自己。”
瑤鈴女腮幫子難受得被迫仰着頭瞪他,使勁扯着那隻禁锢自己的手掌翻了個白眼。
你以這種态度來說這句話的時候,倒是别對人下這麼大的勁啊!
手指的力氣簡直能突破皮肉扣進嘴裡了。
“你?”瑤鈴女煩躁道,“當然還不足以讓我自取滅亡。”感覺一張口說話後,那粗暴的手指果然直接頂入齒間使其不好閉合。
瑤鈴女眼神一凜,用枯枝向對方心髒前刺去,這次沒有手下留情,明少居也沒了盾牌。明少居另一隻手從瑤鈴女眉間及時收回,揮手打折了樹枝,瑤鈴女沒了武器的手依舊保持着前刺的勁頭,仿佛隻是沒來得及收回力道一般,卻在将近目标時瑤鈴女手中彈出金屬刺眼的明光,明少居趕緊放開瑤鈴女的臉頰,然而兩手再次扣住他的右手,逗弄着瑤鈴女仿佛在操縱木偶進行情人間的舞蹈一般揚起他那持有兇器的手強行扭轉,瑤鈴女不情不願的被他帶着在原地輕盈地轉了半圈,背後的人将兩隻手腕緊抓的同時,揚在半空的右手中的匕首握柄也被兩個人的手掌所包裹。
瑤鈴女擅長的淩雲片雪不在身邊,而明少居又像蛇一樣把他緊緊纏住,瑤鈴女這才馬後炮地忏悔起來自己嫌沉占手出門不愛帶淩雲片雪這種事情。
但凡自己有個像樣的武器,都不至于落到這副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