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鈴女現在總算是真正見識到了謝蟬風對他反複無常的态度——你們說你們的,幹嘛一提始作俑者這四個字就集體往我這裡瞅啊!啊?
瑤鈴女經受不住衆目睽睽下的熾熱視線,斟酌着推脫道:“按婆婆推測的時間來算,我隻比阿姜大了九歲零七個月。”
看他們并未受到這句話的影響,瑤鈴女轉念一想,便又說道:“那時我娘神志不清,玲珑谷也正鎖着。”
謝蟬風立刻接話道:“可有人看到她出谷撿了一個小孩便又回去了。”
你居然還查的挺清楚的嘛。
瑤鈴女卻順勢說道:“那麼他可告訴你那個小孩襁褓衣物都是補丁,渾身上下所有物件加起來甚至價不到兩文,更别提什麼貴重銀鎖?”
謝蟬風:“那就要問阿姜身上那枚銀鎖是無端端從何而來了。”
“小鋪買的。”瑤鈴女幹脆道,“當出了青城别處沒個銀匠嗎?”
“你是眼看着它被造出來的嗎?”
“不是又怎樣,你想吃一隻雞難道還非得把它從一顆蛋養起嗎!”
“銀鎖暫先不提,滴血可以作證阿姜身份已經确認,你還怎麼推脫?”
“滴血認親準嗎!啊!我娘間隔了那麼多年随随便便出門溜達兩步順手一撿就是你家孩子,還能這麼笃定你有過經驗嗎!”
“怎麼沒有,萬事皆可關聯,古法流傳豈能做假,既然你這麼說,你又有什麼可以反駁的經驗之談嗎!”
語氣詞已經在逐漸加重了,再不攔着他們恐怕就要轉變形象挽袖子打架了啊!
藥玉閣樓主高調的咳嗽了幾聲,打斷道:“這本是件好事,兩位無需惱怒。”
孰料瑤鈴女和謝蟬風俱是眉頭緊鎖的一同看向閣樓主,異口同聲反問道:“哪裡好了?”
瑤鈴女:“此事判定輕率潦草其根據不足以為證,若依他之詞不僅會誤了我下屬與親生父母的緣分,還白白讓我玲珑谷遭逢瓜田李下之嫌。”
謝蟬風:“既然阿姜身份确定,那麼人之常情必要一解父母與女兒的相思之苦,更何況他們自失去孩子之後一直锲而不舍在尋找她的下落,你怎可以一句瓜田李下就能阻止雙方相認,豈不是太過自私無情了嗎!”
雖然這并不是謝老城主的初衷,但能聽到向來和和氣氣溫溫順順的謝蟬風這麼理直氣壯義正言辭地狠狠怼了瑤鈴女一頓,心裡還是挺舒坦的。
瑤鈴女快被他嘔死了,明明看着這人乖的要命,然而那腦袋裡的東西卻像是被一匹吃飽了沒事幹開始大撒歡的馬拉着一樣,從幫他解決問題到親自上陣制造問題這一個急轉彎讓他根本無從去攆。
這一件事與上一件事相比明顯是上一件事更嚴肅重要一點好嗎!為什麼上一件事三言兩語就蓋過去這一件事就跟老太太的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了!
瑤鈴女突然冷靜下來,腦中慢慢浮現出了一個念頭,但因對謝蟬風的腦回路還不夠深刻了解,于是謹慎的反問道:“所以,你想要我做什麼?”
謝蟬風緩緩一笑,瞬間氣質再度恢複沉靜恬然,他若有所思,卻又看着十分好說話道:“瑤鈴女主人來此赴宴,不過就是想在你們入世時不會被謝家為難——就像上次的下藥事件,難保以後不會再出什麼單挑追殺。畢竟我們之間嫌隙深久,謝城主雖身為青城域主但仍舊無法消除衆位遺屬心中怨恨,可既然現在有了阿姜這一轉機,瑤鈴女主人為何還不懂得抓住呢?我也并你不為難你,隻是想讓他們一家盡早團圓而已,成他之美也成貴主之美,要想一個人要對另一個從未謀面的人改觀,是聽外人之言還是身邊親朋好友的勸告呢?此事一出謝家自然也有人站在玲珑谷這一邊,我們去說服怨恨者也不怕師出無名無根無據,他們自然要更加容易信服一些,這麼一來貴主豈不是會少了許多麻煩,再者說,阿姜既已認祖歸宗父母得之不易更會視為千金玉體,難道瑤鈴女主人還擔心,她有親生父母護着謝家會欺負自家人嗎?”
對面屋頂後的月牙清靜明亮。
瑤鈴女抱着手臂,背倚門戶,在一片空白中仰着下巴,眼睛裡映有雙月,臉上卻無一絲賞月之情。
時間一點點漏去,月牙也一步步走來,屋檐陰影慢慢覆蓋了瑤鈴女逐漸無神的雙眼。
阿姜面無表情的從他頭頂的屋檐上跳下來,面無表情又冷冽的說道:“你又愁什麼。”
瑤鈴女話到喉嚨卻又止住,不知從何說起間不覺又沉默起來。
阿姜沒有等來回應,便又問道:“你遇上什麼難事了嗎?”
瑤鈴女立即回神道:“哪有,我隻是……”口中一頓,不禁慚愧道,“隻是學人附庸風雅賞月,但我發現我無論怎麼賞,都作不出半句詩來。你也一樣,你明明是我妹妹,卻成了我的暗衛,從前對這些知之甚少,但在玲珑谷外的人家從不這麼做的,就像是潭仙子,她……”
“你在胡說些什麼。”阿姜面無表情的打斷道,“作詩和暗衛沒聯系,你不要自由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