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瑤娘還是會好的,事情都過了這麼久,連阿姜都長大了,瑤娘怎麼可能不會有所好轉。
從前他每次見到瑤娘,身上都有緩解疼痛的藥物,如今他手中空空,若這麼去總會覺得有點愧疚。
“開谷吧。”瑤鈴女說道,“把何正嘉請進來。”
何正嘉懷着要勾搭上閨閣少女瑤鈴女的期待,自然積極的把腳程提快了許多,雖途中不時會有點小流言,但他并沒有當真。
在到達了鹭水鎮新沣客棧把鴿子放飛了之後,果不出十日谷中便傳回信,說瑤鈴女已回谷,讓他黃昏日落之時在谷口等待。何正嘉一去,便看到真的有人把守在谷口。
是一個婆婆,雖容顔遲暮卻背直姿正,一身簡易布衣固頸束袖,一柄新月彎刀挂在腰間,更顯其精神抖擻。
“來者何人?”
何正嘉把名字報上:“來者何正嘉,有事面見瑤鈴女主人。”
婆婆聞言,轉身道:“你跟我來。”
何正嘉再次走入谷中,依舊沒發現有暗器痕迹,一片片的青山好水,靜谧而安甯。
再往裡走,便有人家,人家之内便是瑤鈴女主人邸。但今日的玲珑谷比上次的玲珑谷氣氛要更詭谲的多,因為……
你們這裡樹上系這麼多白布條是要做法事了嗎?路上那麼多如花似玉的女子卻闆着個臉是要打架了嗎?瑤鈴女住的地方真的好喪啊居然還設了靈堂,這,這,這個碑……
何正嘉恍恍惚惚的指着面前的墳包問道:“這……這裡邊埋的,真的是姚兄弟嗎?”
在他身後站着的那位真的姚兄弟/瑤鈴女哽咽着上前,左手持帕拂面,右手端過小婢奉盤裡的玉杯,小婢為其斟上一杯清酒,由瑤鈴女灑在墳前道:“是。既是客人遠道而來幫了我一個大忙,又有弟弟走前所諾,我必然應允會為客人設下接風宴,為你奉酒三杯。”
“接風宴就不用了。”何正嘉看了一眼周圍白幡吊樹紙錢滿地的環境,郁郁的說道,“還是繼續為姚兄弟辦喪事吧,不要因為我而打擾了他的清淨。”
瑤鈴女問道:“客人可要在我谷裡小住嗎?”
何正嘉傷心道:“不住了,好歹也是一個牢裡出來的兄弟,瑤鈴女主人能允許我和他單獨坐一會嗎?”
瑤鈴女應道:“這又有何不可,客人若想離開,喊個小婢去找我便可,我好開谷送客。”
何正嘉與瑤鈴女互相道别之後,就坐在石碑旁邊沉浸在無言的悲傷裡。
流言不可全信。他作為一個采花賊,向來活在流言中蜚語中,而自己做的事情自然遠沒有外面讓人談起來口口是道的故事精彩。
所以在聽到别人說起姚鼓死亡的消息時,也是不以為意的,更何況那時的姚鼓對謝家各種服軟,謝蟬風也不是那種會随便殺人的類型。
但是怎麼偏偏就死了呢?
那種活躍的人又怎麼舍得去死呢?
何正嘉歎着氣用手指撿起身邊的一片外圓内方的紙錢,放到碑前輕聲說道:“為什麼每次睜眼,看到的東西都會變幻莫測,滄海桑田輪回的痕迹風一吹就淡了,你如果不去找我來送什麼東西,我也不必如此煩惱,你如果從一開始就甯死不屈,我也不必會傷心至此。”
瑤鈴女并沒有走開,他就躲在何正嘉的身後不遠處,等他沉默完再說出這些話時,雖然瑤鈴女被他突然冒出來的浪漫情懷搞得很懵,但聽到後面時便反應過來。
他以為姚鼓是委曲求全,雖明面附和但心裡依舊不肯就範?
而能讓何正嘉印象最為深刻記的最為清晰的關于玲珑谷的一幹問題中,莫過于“你到底怎麼進去的”這一項。
是不說實話還是不肯引路,瑤鈴女此時已經不想去揣摩,他扒着樹幹看着何正嘉靠在石碑上,心裡愧疚極了。
其實他在做姚鼓時,雖不敢與人深交怕被追根究底,但若說自己經過姚鼓的遊曆後并沒有什麼感觸,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何正嘉在聽到姚鼓死迅後連瑤鈴女的奉酒都不再有興緻,一個人窩在墳包前吹着冷風時不時傷感的說一句十分簡短的話,聲音很小,越來越輕。
瑤鈴女突然想起了蘇子說,自己離開前還把他氣的當面關緊了房門,本想着還能再回去道歉,誰知這一去如脫了缰的野馬跳下懸崖一般一去不複返。
瑤鈴女這麼一想,又想起自己招來潭仙子為難蘇子說,并且蘇子說還是背着姚鼓随便卷的行李卷特意給送過去一系列事情。
啊,好愧疚啊。
要是自己以瑤鈴女的身份赴了藥玉閣樓的約,能找到蘇子說的話方不方便替自己轉達一下歉意呢?
那麼要怎麼說才能把“我有一個朋友犯了點錯事很愧疚想對你說聲對不起”這一句話說的像是自己真有一個那樣的朋友似的?
瑤鈴女默默走開,吩咐身旁小婢道:“你拿着一件厚披風,去看看客人,如果他醒着,你就把披風給他,如果他睡了,你就帶着人把他送進客房裡吧。”
小婢溫聲軟語的應道:“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