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柳淵和赫連昭鼻頭眼睛通紅地并坐在桌子一邊。
柳淵忍不住再次打了個噴嚏,終于問出聲:“念将軍,你家……腌辣椒的罐子炸了還是怎麼回事?”
洛念安擺手,抱歉道:“不好意思啊,隻是我與易桉都喜歡吃辣,故而炒菜的時候多放了些。”
“姐姐,”易桉胳膊支着桌子,手托着腮道,“你的這些同僚都好不知禮數,總是挑人吃飯的時候來。”
聽他這麼一說,洛念安才想起昨日錦和也是在他們正吃飯的時候過來的。她無奈笑笑,正欲開口替他們說說好話,就瞥見那頭兩人齊刷刷地瞪他,那神情幾乎一模一樣,又笑道:“你倆,還挺默契。”
“誰跟他默契?!”兩人同時開口,皆是一愣,互相瞪了一眼,别開頭去。
洛念安輕笑幾聲,這麼被打一岔,也就忘了要說好話這件事。她看向柳淵,問道:“所以柳将軍找我所為何事?”
柳淵從袖中的乾坤袋内取出一個發黃的麻袋,放在桌子上,裡面裝着被一分為二的長槍。又取出一條血紅色的長鞭,長鞭一松手便立即飛向洛念安,在她胳膊上繞了好幾圈,扭來扭去。
洛念安伸手摸了摸它,輕聲道:“好啦,這不是把你取回來了。”
柳淵愣了愣,扇子指着長鞭,睜大眼睛:“你這長鞭竟已生出靈識了嗎?”
洛念安點頭道:“對,它叫血光。”
“血光?”柳淵微微撇嘴,“怎地起這麼個血腥的名字?”
洛念安卻隻是笑,并不語。
赫連昭盯着那條長鞭,神情微變。
“怎麼?眼熟?”易桉突然出聲,冷冷地笑着,望着他。
赫連昭像是突然被戳中了什麼心事,猛地别開視線,冷然道:“不熟,沒見過。”
易桉哼笑一聲,沒再出聲。
洛念安卻是微微一愣,忙轉了話題,對柳淵道:“柳将軍是來給我送武器的啊,實在多謝。”
柳淵絲毫沒察覺這微妙的氣氛,最後取出一把破舊的油紙傘放在桌子上,大聲道:“是啊,昨日錦和派人取回來後找不到你,我就給送來了。哦對了,其實還有一件事情。”
“請講。”
“錦和那邊派給你了一項任務。”說着,柳淵取出卷軸遞給洛念安,繼續道,“一位富商的請願,供奉了許多功德。他說你還欠着賬,若是解決了這一樁事情,便把所有功德算你頭上。”
聞言洛念安搔了搔臉頰,不好意思地笑笑,要不是被他提起,她都差點要忘了自己還欠着巨額外債,于是忙道:“真是多謝了。”
柳淵接着道:“你先看看卷軸,看完我們好出發。”
洛念安看向他:“柳将軍與我一同去?”
“對啊,你第一次出任務,可能還不太熟練,我幫幫你。”柳淵展開扇子輕輕晃着,一臉“我很好心”的神情,又補充道,“放心,我不會和你分功德的。”
洛念安擺擺手:“這怎麼好意思。”
赫連昭冷不丁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九百九十八萬不知道十份這樣的公務能不能集齊,就你最窮,你還不好意思起來了。”
洛念安無奈笑道:“原來大家都知道我欠了九百九十八萬啊。”随即便笑不出來了,她怔了一下道,“稍等,我不是說不需要修繕......”她瞥了一眼易桉,又道,“不需要修繕大殿嘛,怎地還是九百九十八萬?”
赫連昭把頭扭到一邊去:“不知道,這事兒你去問錦和。”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柳淵就看過去了,問他:“話說你來幹什麼來了?來了半天也不說。”
“我,”赫連昭瞪他,“你管我幹什麼來了。”
柳淵扇子遮住半張臉,睜大眼睛看他:“你不會也是來幫忙的吧?”
“怎麼可能?!”赫連昭反駁的到快,“我那麼忙怎麼可能有閑工夫幫她的忙?!”
柳淵白了他一眼,扇子指了指還纏在洛念安胳膊上的血光:“真是有病。你比它還難纏。”
“要你管。”
柳淵飛升前是黎元國聲名赫赫的大将軍,也是破了上陽國的将軍。而赫連昭做為上陽國最後一位儲君,和柳淵在戰場上就不對付,飛升後更是如此,他倆幾乎是一見面就互嗆,一直到今日,吵吵鬧鬧了幾百年。
洛念安适應能力極好,已經習慣了。她剛準備看看卷軸,便聽見柳淵笑道:“念将軍這是在供神?”
洛念安扭頭看去才發現他正站在供桌前,看着供桌上的物什。她面不改色道:“是啊。”
柳淵道:“有意思,不過,少了個功德箱吧?”
洛念安答:“多是這村的村民來祈願,供些瓜果蔬菜已是不易,有那些閑錢投入功德箱,還不如自己補貼補貼家用。”
“也是。”柳淵負手在那看了一會兒,又坐了回來。
洛念安将卷軸攤開,手指着上面的字,一列列地看下來,卻莫名其妙地和易桉對上視線。
“姐姐要出什麼任務?”易桉依舊是托着腮,眨着眼睛看她,“可以帶上我嗎?”
洛念安還未答話,就聽見柳淵道:“帶上你做什麼?”
洛念安也覺得此行危險,出于對易桉的安全考慮,她并不打算帶上他。可是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易桉道:“姐姐可能不知道,我從小就沒怎麼見過世面。”
聽了這話,洛念安立馬改了主意:“好吧,但你要跟緊我,看見什麼都不要害怕,我會保護好你的。”
易桉眨着眼,笑容晃人:“好~”
柳淵與赫連昭皆是一陣惡寒。
柳淵躲在扇子後面,問他道:“我記得人間最近新興了一個詞,叫什麼來着?”
赫連昭垂着眼睛,誰也不看,答得很快:“綠茶。”
“對,就是這個!他可真綠茶啊,念将軍真看不出來嗎?”
洛念安微笑道:“二位,若是要說他人壞話,我建議還是離遠一些。雖然背後說人壞話不太好,但是當面說似乎更不好。”
兩人齊齊看向洛念安,片刻後,她人就被拉到院中。
柳淵道:“你真打算帶他啊?你看他哪裡像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穿得比我都好!”
赫連昭附和:“就是。”
洛念安道:“家境好不代表見過鬼啊。”
柳淵恨鐵不成鋼:“我跟你說,他真的很不對勁。你看方才,我們說那些話,他竟然一點别的反應都沒有。你難道沒看出來嗎?怎麼打仗的時候我的戰術策略你就能看的一清二楚?現在是怎麼了?過了這麼多年,腦子不好使了?老年癡呆了?”
“你才老年癡呆。”這話是赫連昭對柳淵說的。
柳淵奇怪看他:“我又沒說你。”
洛念安擡手制止他們,微笑道:“我看出來了啊。”
柳淵頓時如鲠在喉,憋了半晌,憋出一句:“真是男色誤事。”他說着,瘋狂搖着扇子,看向旁邊的赫連昭,“他長得有我好看嗎?”
赫連昭瞥了他一眼,确切地說是白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不知道從哪翻出一面銅鏡,徑直遞到他面前。
一切盡在不言中。
洛念安輕笑一聲,轉身準備往回走,卻見到易桉倚在門邊,正沖她笑着:“姐姐,我們何時出發?”
他倒真像是跟着出去玩的,滿身輕松,甚至還有些隐隐的期待。洛念安經過他進了屋子,出聲道:“我收拾一下,就出發了。”
她來桌邊,将油紙傘小心裝進那個發黃的麻袋,背在身後,血光鞭已經纏在她的腰上。這些做好,她對易桉道,“走吧。”
兩人出門,院中那二位還站在那裡吵架。洛念安出聲打斷道:“二位先暫停一下,我們該去辦正事了。”
等他們走過來,洛念安禮貌問道:“請問誰帶我們走一下?地點九天郡。”
柳淵道:“你應該已經有法力了吧?”說完他不自覺瞥了易桉一眼。
洛念安笑着解釋:“有是有,但可能不多。”
她話還沒說完,赫連昭就已經開始結印了,等她說完,人已經出現在了九天郡的一個不知名的角落。天色發暗,四周一片寂靜,突然響起兩道掌聲,然後就是易桉那毫無感情地一句:“好厲害。”
見他非要把“沒見過世面”證實到底,柳淵默默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