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天邊灰白暗色被一縷陽光劃破,帶出清晨的陣陣鳥鳴聲。
姒槿洗漱完畢,坐在梳妝鏡前半合着眼,上睑低垂遮住眼中倦意。
昨日夜裡不知怎的又夢見上一世種種。她夢見朱雀門失守,君宜修一席銀甲踏血而來,他一劍刺入她的胸口,然後攬着身旁的白思怡轉身離去。
昨夜姒槿從夢中驚醒,因這夢心裡又悶又氣,心想着她已收了他的和離書再不會打擾他與白思怡,他何須再入她夢中膈應她。
驚醒後她翻來覆去睡不着,直到醜時末才又睡下。這剛剛又睡沒多久,便又被梅萱喚起,說是該洗漱準備赴長樂公主生日宴了。
身後梅萱已為姒槿盤好驚鹄髻,正糾結該插哪個簪子步搖。
“這對镂空蘭花珠钗甚好,是今年太子殿下送給殿下的生辰禮,殿下覺得呢?”
“這個金海棠珠花步搖也好看,殿下……”
梅萱手下動作不停,一邊為姒槿束發,一邊詢問姒槿。
“嗯……”姒槿隻能發出單個音調,随意應付一聲,急着與周公相會。
最後梅萱在姒槿額前綴上一朵绯色火焰花钿,才滿意地道:“我家殿下果然貌若天仙,比那瑤池仙女還要美上三分。”
姒槿用早膳時,有太監來報:“皇後娘娘為靈沂宮撥了一批宮女,都是些機靈的。公主用完早膳可要去看看?”
“不用,交給李總管安排下去便可。”
“是……”
“等等。”腦海中突然記起什麼,姒槿拿着玉箸的手一頓,“本宮過一會親自去看看。”
如果她沒有記錯,夏蘭應該就在皇後調來的這一批宮女之中。
靈沂宮主殿前的大院中,二十幾位宮女站成兩排。宮女們的身高相差無幾,五官端正,低眉順眼,見了姒槿後一同行禮:“參見公主殿下。”
姒槿踱步到她們的正前方,一一掃過面龐,卻未見到熟悉的面孔。姒槿擰了擰眉。
“你們既然來到靈沂宮,便要盡心做事,公主殿下自然不會虧待你們。若是有不知好歹,吃裡扒外的東西,也别怪靈沂宮到時不給你們活路。”
新來的每一批宮女都要這樣被恐吓一番。梅萱口中說着惡聲惡氣的話,臉上卻未見多少兇神惡煞的神情。
“是。”宮女們應聲。
發現宮女中沒有夏蘭的身影,姒槿将目光轉向一旁的靈沂宮總管太監李和玉,問道:“李公公,這批宮女中可有個名喚夏蘭的?”
李和玉沒有料到姒槿會這般詢問,眸中閃過一絲訝色,卻還是如實道:“回殿下,是有位名喚夏蘭的宮女。隻是這宮女性子沉悶,辦事又不利索。聽說是昨日裡還沖撞了張副總管,便被調去了淨房……”
“皇後調來的人,誰準你們不上禀,随意調人?”姒槿揚聲,眼中閃過一抹厲色,“你們是不把皇後放在眼裡,還是不把本宮放在眼裡。”
宮人們沒料到一向好脾氣的長甯公主會發這麼大的火,紛紛跪地請罰。
“副總管越職處事,革職處理。李總管管教不嚴,罰俸半年。”姒槿說罷,拂袖回殿。
夏蘭被帶來時已是半個時辰後,人也是換過衣裳重新梳洗過,見了姒槿屈膝跪下:“參見公主殿下。”
“起來吧。”姒槿看着她,輕聲道。
聽了姒槿的話,夏蘭站起身,卻也隻是垂着頭。
姒槿打量着她。夏蘭的樣貌與五年後的樣子相差無幾,隻是眼底多少有些暗色,看起來是長期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今日你回去休息一日,明日後跟在本宮身邊做事。今日本宮還有事,待會兒你去尋李和玉讓他帶你熟悉一下靈沂宮事務。”姒槿看了一眼天色,察覺時間不早,粗粗交代一聲便要離開。
姒槿到芙蓉園時,蘇姒盈的生日宴已開始許久。園中淡雅的荷花香與悅耳的絲竹聲相攜而來,讓人的心情頓時舒适許多。
今日蘇姒盈宴請的公子小姐甚多,姒槿甫一進入園中,便有數道視線投來。
有幾位公子想要上前與姒槿搭話,人剛邁出腳步,見到姒槿身旁突然竄出了個敬安侯卿言,又紛紛卻步。
“你怎才來?”卿言上前道,“讓我好等。這兒屬實無聊,待會兒我便打算出宮了。”
“在宮中處理了點事,便來晚了。”姒槿看自己周圍四散開的人,忍不住笑道,“别人真當你洪水猛獸了,看你平日作惡多端,人見了你便躲。”
卿言不滿:“你這樣說我,早知我便不替你送禮了,白費一番心思,真讓小爺心寒。”
“你送了什麼?”聽到卿言提送禮,姒槿心下好奇起來,她知道卿言出手,定然送不出俗物來。
卿言得意一笑,道:“我将我娘送我的那幾本《道德經》《中庸》《論語》給她送了去,又托人新買了幾本《女誡》《女論語》《内訓》《女範捷錄》,她收禮後激動地說不出話來,最後隻道了句‘皇姐用心了’。”
姒槿扶額,心道你這送的确實不俗,隻不過她又得被蘇姒盈記恨一筆了。
“對了。”卿言一拍腦袋,想起什麼事,“那個池平求見你,結果你還未到,這會兒在這等了許久了。”
“池平?”姒槿凝眉,“他不是君宜修的人?”
“是。”卿言惡狠狠道,“也不知他們主仆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若我去幫你把人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