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就要張口呵斥他别大吼大叫像個——
她腦袋一空。
她想對他說什麼？她是想說讓他别像個瘋狗一樣嗎，就像林成甫曾經訓斥她那樣。
她怎麼會...想說和林成甫一樣的話。
林幼麒眼中的迷茫和猶疑在霍知宇看來就是她并不愛他的回答。
他松開手，把耳釘取下來，放在林幼麒手上，然後後退一步，拾起他僅剩的自尊與體面。
“我知道了，我會盡快從泛海國際搬出去的。”
林幼麒想要伸手拉住霍知宇，卻蓦地覺得自己沒有資格。
從澹月灣啟程回海市，霍知宇找林玥玥換了車，他單獨坐一輛，讓林玥玥和林幼麒坐一輛。
林玥玥看向窗外的風景，她們行駛在盤山公路上，右側就是懸崖，懸崖下面是翻滾的海浪。
她又扭過頭來看向身旁閉目養神的林幼麒。
“你倆吵架了？因為章家提的條件？”
“是，他問我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他。”
“告訴他有什麼用？他難不成要找章馥與幹架？找章鴻意？找林成甫？還是帶你私奔？”
林幼麒睜眼，難得一次覺得林玥玥說中她的心聲。
她就算告訴他又能怎樣呢？
他還是隻能由她去賭，她賭赢了他還虛驚一場，她賭輸了就再說啊，為什麼要為沒有發生過的事争吵？浪費時間精力。
“我還以為他已經做好覺悟了呢，結果還是太天真。”，林玥玥毫不在意地玩着自己的指甲。
林幼麒好笑地看過來，“做好什麼覺悟？”
“做你林大小姐情人的覺悟啊，知足常樂，拿到什麼就享受什麼，今朝有酒今朝醉。”
聽林玥玥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林幼麒蹙眉。
“你覺得我拿他當情人？”
“不然呢？”
“那你為什麼還要幫我擺脫明章的聯姻？”
“因為章馥與不夠格啊，論商業價值，明章體量又沒有凱林大，他也不能跟你并肩站立；論服從性，他是章家獨子，肯定不會老老實實給你當賢内助，高不高低不低的，你當然不能跟他結婚了！霍知宇嘛，貴在讨你歡心啰，能跟着你也是他的福氣，要說當林家女婿...算了吧，他看着太認真了，禁不起折騰。我确實想你擁有最好的，但我不認為最好的就是他。”
林玥玥真的說對了嗎？
霍知宇是她親筆創造的，每一寸都那麼合她心意，如果他都不是最好的，還能有誰是呢？
可他又非要在她心上跟凱林一争高下。
為什麼他就是不知足呢？
繼承凱林是她目前為止所有人生的意義，她想象不出自己未來會有任何别的可能，盡管林成甫現在還不肯放手，但她已經不在乎他的喜怒迂回，她知道他遲早是要把凱林交出來的。
霍知宇難道指望她為了他放棄凱林嗎？那他又怎麼算愛她呢？
還是說他隻是想要毫無實際用途的所謂“尊重”？商場上輸家才要尊重，赢家隻要結果。
或許終究他和她不是一路人。
但他是她的作品呀，是她内心最真實的欲望...難道說，她内心深處...希望擺脫凱林嗎？
林幼麒的思緒從沒有這麼亂過，腦中風起雲湧躁動不已，所以也就沒能留意到司機的異常。
她們的車在林家車隊的末尾，前方有個彎道格外急，在其餘車逐漸拐到彎道那一頭看不見時，林幼麒所在車的司機突然加速，沖向懸崖處的欄杆，林幼麒臉色驟變！
砰！！！
巨大的沖擊之後，林幼麒緩緩睜眼，頭部還有些眩暈，眼前都是重影，好在她反應快，提前做好了保護頭部的姿勢，所以現在能勉強維持清醒。
她先看向林玥玥，已經在撞擊之下徹底昏迷過去，再環顧四周，她們的車前半部分已經完全沖出欄杆，懸在空中一晃一晃，司機也昏迷過去了。
林幼麒解開安全帶，艱難地挪向後排右側，想要搖醒林玥玥。但她剛移動一步，車就開始因重心的轉移晃動地更劇烈，她隻來得及。
恐怕林幼麒沒有太多時間，也沒有太多活動的餘地。
林幼麒用力地閉了閉眼，深呼吸了兩秒，看向林玥玥，她停滞在一個向左撲的姿勢。
沖擊前一秒林幼麒自己下意識護住了頭部身體蜷縮，但林玥玥卻一心隻想着朝她撲過來，安全帶都沒來得及解，所以隻是卡在原來的位置，昏迷不醒。
她臉上因車窗的玻璃碎片劃出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口子，有了斑駁的血迹。幸好現在醫美技術那麼發達，這個丫頭也不是在意皮相的主，醒來以後應該也能堅強面對，好好活下去。林幼麒希望她好好活，從小沒爹養沒娘愛的，危險時刻都不知道先保護自己。
林幼麒又歎了口氣，先輕手輕腳地推開自己這側的車門，又小心翼翼地解開林玥玥的安全帶，然後孤注一擲地用盡最後的力氣伸手，用力把林玥玥拉過來，猛地把她推出車外。
看着林玥玥在地上滾了幾圈安全停在公路面上，林幼麒如釋重負，坦然地感受整輛車重心逐漸轉移，發出吱呀的巨響，像死神在轟鳴。
她閉上眼，須臾之間閃過很多念頭。
客觀評價自己其實也還算度過了精彩的一生，出生在羅馬，奮鬥過，期待過，被辜負又醒悟，甚至還和自己筆下的紙片人談過戀愛...幸好霍知宇也跟她分手了，不至于為她太傷心。她讨厭看他哭哭啼啼那個樣子，惹得她心痛。
就在林幼麒已經做好迎接一切的準備時，一股劇痛從她的手臂傳來——
霍知宇鑽進車廂将她從座位上扯了出來，又重重地甩了出去，當他自己想再爬出來時，車已經完全傾斜向懸崖。
在最後的時刻霍知宇沖林幼麒喊了什麼，林幼麒沒來得及聽見，車已經墜下懸崖。
“不要...不要...”
林幼麒嘶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