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雖然在京都紮根多年,但遠不如陳萍萍更得聖心,監察院更是一把懸在百官頭頂的刀,不知何時落到誰身上。
亦安早年惡名遠揚,京都第一纨绔,仗着陳萍萍那老跛子撐腰,沒少幹那些欺壓各部官員之子的事,混賬十足。
秦家的小輩自然也被欺壓過,隻是不知為何他爹秦家老爺子秦業沒有過問過,甚至沒有理會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小輩。
秦恒不知道,但是亦安卻知道。
他敢在京都逞兇是因為皇帝想敲打各級官員,也是皇帝看不慣老勳貴,同樣也不想他被養的太好。
一個帶兵權的侯爺可以有,一個帶兵權的繼承人不能有。
兵權屬于皇權,這是亦安從小就明白的道理,但槍杆子裡出政權,這是□□教會的道理。
就算陳萍萍不教他如何揣度聖意,但在這個時代長大,耳濡目染下,亦安自然能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這個技能。
亦安明白這個道理,秦老爺子也明白這個道理,但認為自己滿門忠烈忠君愛國的秦恒不明白。
皇帝不需要有自己思想的臣子,皇帝隻需要聽話的狗,和順手的刀。
江山是皇帝的,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沒人希望有人觊觎自己的東西,哪怕是所謂的忠臣。
亦安并不想和他糾纏過多,現在困了,想回去睡覺,範閑不在,沒人暖床了。
“跟我去樞密院。”
“不去,困着呢。”亦安打着哈欠嘟囔着,“都是一群兵痞子有什麼勁兒,不去不去。”
“纨绔。”
亦安理直氣壯:“本來就是。”
秦恒被他氣得腦袋疼,有點想打人。
亦安在京都向來是以纨绔自居,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外在形象,因此對秦恒那明晃晃想砍人的眼神并不畏懼,反而瞪了回去。
“看什麼看,瞪着那牛眼珠子吓誰呢?少爺我長那麼大沒怕過誰!”
秦恒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小子是陳萍萍的心頭肉,更是才從北邊帶回了幾百匹戰馬,剛立功正是狂的時候,不跟他計較。
“最多三天。”秦恒走之前留下一句。
亦安撇撇嘴沒當回事,樞密院跟監察院關系一向不錯,但也不代表他需要給秦家這個面子。
皇帝之前是答應讓他去北邊玩一趟,現在回來了,如果還要去樞密院混個臉熟才是麻煩事。
秦家真當他年紀小好糊弄啊,要是真去了,搞不好前腳剛踏進樞密院的大門,後腳他私自調兵突襲西胡的事兒就被禦史台捅了出去。
皇帝早想找個機會收回兵權了,就等亦安犯事兒呢,但這次雖說犯事兒了,但也是功大于過,加上皇帝心情好不計較。
下回要是再來一次,保不準他不會來個新賬舊賬一起算。
話說皇帝找他回來亦安大概知道是因為什麼,但是陳萍萍叫他回來是為了什麼,他可真是半點沒有頭緒。
亦安一向秉行着想不通就不想的思維方式,既然想不出來那就回去問問。
幸而在城裡沒和秦恒耽擱太久,正巧趕上關城門之前出了城。
原本亦安是真沒把回京都當回事的,但看到陳萍萍也沒了笑臉才終于咂摸出一絲不對勁來。
合着今兒個給他來個三堂會審,還是分開審呗。
犯了什麼大錯啊?我造反了?
亦安屬實想不通,坐陳萍萍下手的位置扭着身子看向他。
“萍萍,您跟我交個實底兒,我到底犯啥罪了?怎麼今天一個兩個都來盤問我啊。”
陳萍萍嗔怪地瞪他一眼,頓了頓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嘴:“你的虎符呢?”
亦安恍然,忽然樂了:“原來是因為這個啊,怪不得皇帝和秦家都來敲打我。我當什麼事兒呢。”
陳萍萍敲了敲輪椅扶手,嗔他一眼:“明家在江南再是地頭蛇,也不敢動欽差,你把虎符給範閑算怎麼回事?你們去江南不是去當山匪的,做事怎麼這樣胡鬧。”
亦安撇撇嘴靠着椅背抱怨:“那還不是明家太過分,範閑都被欺負成那樣了,多委屈啊。你們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長公主都讓二祭祀去刺殺範閑要保的人,臉皮都撕破了,還給他們留臉幹什麼。”
“再說了,我覺得範閑也沒幹錯啊,換成我早找人散發反抗言論,直接找理由抓人了,哪用得着跟他們扯那些沒用的。”
“範閑還是下手太有顧慮了,放不下自己詩仙的面子,誰不知道他是個黑心肝的啊,太裝了。”
亦安一股腦地抱怨完,又打了個哈欠。
“再說了,皇帝陛下才巴不得我犯錯呢,犯的錯越大越好,他好趁機撸了我的爵位,收了兵權才好呢。”
陳萍萍被亦安這一通侃天說地的言論氣笑了,這小子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大逆不道的話,胡侃亂談。
皇帝才不會收他的兵權呢,一個安撫功臣的金字活招牌,哪有那麼容易被收兵權,又不是造反。
再就是範閑,确實是個心黑的,但這倆其實差的不大,隻是亦安下手更狠一些。
陳萍萍轉動輪椅挪了過去,拍拍亦安的頭,輕歎一聲:“保範閑的方法有很多種,沒必要去招惹長公主。”
亦安低着頭不說話,過了好久才嘟囔了一句:“這樣快。”
快速把所有人的注意拉過來,就沒人在意範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