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啟年屁都不放一個。悶頭悶腦地就往營地跑了回去,心裡想着得趕緊把高達那幾個沉默高手都喊起來,黑騎那邊的馬群今天集體發情,不知道中了什麼邪。
範閑微微偏頭望着海棠,輕聲說道:“你不怕他去喊幫手?”
“你不怕我馬上出手殺了你?此時不是晨間,我相信能在三合之内,将範公子斬于劍下。”
“你可以試試……如果你身上地毒清了的話。”範閑的語調顯得有些輕佻。
海棠輕咬嘴唇,雙眼清亮望着範閑,一片怨恨,半晌後才迸出兩個字來:“無恥。”
範閑輕輕舔舔微幹的嘴唇,雙眼微眯望着海棠,一臉無恥,很快地回應道:“多謝誇獎。”
“把解藥給我。”
“憑什麼?”
“不給我就殺了你。”海棠惡狠狠說道,範閑卻眼尖地發現這位姑娘家的眼神裡有些慌張。
“殺了我,你就天天在北海水裡泡着吧。不過你也殺不了我,我師哥給了我保命的寶貝。”範閑顯得有些肆無忌憚。
談判破烈,誰也不肯服輸,誰也無法進行下一步地利益互換,這一對男女大眼瞪小眼,就像兩個鬧脾氣的小孩子一樣,在山路樹下互望着,看着有些滑稽。
“你殺了肖恩沒有?”海棠忽然轉了話題,看着他說道:“如果你是顧忌我的存在,我可以當作不知道這件事情。我此次南來,不是為了阻止你殺他,其實你我有共同的目地。”
範閑搖搖頭:“我确實很想殺死肖恩,但是既然你想殺他,我就得保住他的性命。”
“為什麼?”
“想就是想,沒有原因。”範閑自然不會告訴對方,自己也很想知道肖恩心中那個秘密。
海棠大怒,锃的一聲拔出劍來,今日之劍再無自然柔美之意,劍氣沖天,竟是将身邊一株無花新芽之樹精準無比地從中斬斷。
範閑的眼角抖了兩下,臉上雖然依然是一片平靜,但内心深處實在是很駭然,這村姑如果真要殺死自己,此時身邊沒有黑騎,也沒有虎衛,就算有霹靂雷火彈,這麼近的距離也很容易誤傷自己,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如何。
忽然間海棠的眉尖抖了一抖,往山路後方走去,回頭對範閑說道:“我不喜歡和這些閑雜人等打交道,你來不來?”
“來不來?”這是怎樣的一個邀請?是死亡的深淵,還是甜蜜的糖堆?
範閑卻是微笑着負手于後,跟着走了過去。身為監察院官員,像他這般胡鬧地人,确實沒有第二個,往嚴重裡說,這是一個不把自己生命當成重要事物的不負責任地行為。
看着一男一女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盡頭,唰唰數聲響,幾個人影從林梢枝頭草後飛了出來。彙聚到一處。高達身負長刀,皺眉望着山路那邊,向王啟年問道:“王大人,我們應該跟上去。”
王啟年臉上現出微微擔憂:“大人絕世英明,就是過于好色了些。”
“這……”虎衛面面相觑,随後一個好心的虎衛提醒道,“王大人,方才小侯爺的影衛似乎回去了……”
王啟年的表情凝固在臉上,不可置信地望了一眼營地的方向,“我怎麼把他給忘了!這個祖宗還在,小範大人就敢跟上去,這不是……唉!”
範閑自然不是因為貪圖海棠的美色,才會色授魂予地跟了過去,隻是他知道,接下來與這女子的談話斷不能落入外人耳中。不然這位海棠姑娘一定會惱羞成怒,不再受自己的威脅,死也要将自己殺掉。
“這個毒我可以解。”範閑靜靜望着半倚在樹上的女子,看着她身上那件微有濕意地花布衣裳,“但我需要你的一個承諾。”
“我不接受你的要脅。”
“不是要脅。”範閑臉上浮現出一股微微憂傷地神情。“我是慶國監察院官員,姑娘你深入國境,妄圖殺害我押送的重犯,所以我必須用盡所有手段。來阻止你。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難道你以為我自己會覺得很光彩?”
他的唇角适時現出一絲自嘲的笑容。
海棠微微一怔,安靜半晌後忽然說道:“你需要我承諾什麼?”
“此處到霧渡河北面,應該還有一天的行程,我希望姑娘不要在這一天裡出手。”
海棠靜靜望着他,說道:“你明明知道,一旦進入大齊國境後,我就不能再出手。”
“為什麼?”範閑表現的很驚訝。
“因為……我是大齊的子民。我必須為這個國家的百姓考慮,我不可能在自己的國家裡,破壞此次的協議,一旦惹得皇室震怒,兩國再次開戰,死傷的,終究還不是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海棠眼中浮現出淡淡憂色,“但是我不想讓肖恩活着回到北齊。”
範閑滿臉平靜聽着。心裡卻是漸漸有了分寸。看來真如司理理所說,眼前這位九品上高手。真是個村姑習性,悲天憫人?這是範閑最喜歡自己的敵人所擁有的良好品德。
“你為什麼要殺肖恩?”很奇怪的,海棠地眼中露出一絲不贊同和厭惡的神色,“難道你不知道,如果肖恩死了,你們那個落在朝廷手裡的高官,也會死掉?”
範閑默然,當然不會告訴對方自己骨子裡最陰暗的那一面,微微笑道:“不是沒有殺嗎?就算肖恩死了,也是你們北齊的責任,你們出兵潛入國境,難道洗得脫嫌疑?至于言公子那塊兒,我相信自己能将他帶回慶國。”
他頓了頓,又好奇問道:“姑娘為什麼又要殺死肖恩?”他的表情有些天真,甚至有些愚蠢。
海棠厭惡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不需要向你解釋。”
範閑聳聳肩,從懷中取出一枚藥丸,輕聲說道:“姑娘中的……春.藥,是在下自行研制的,用真氣逼不出來地。”說完這話,他便将藥丸遠遠扔了過去。
海棠面上一怒,旋即一羞,反複再怒,臉色竟是變幻無常,接着藥丸,看着他冷冷說道:“我并沒有答應你,為什麼你肯将解藥給我?”
範閑歎了一口氣,将身子轉了過去,将自己寬實的後背對着後方那位女子,手輕輕扶着一丫新枝,看着山谷中初綠将染群峰,看着遠處山坡上的點點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