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何老山長臨走時便對顧衡道,“謝誠他們,隻是還有些不甘心。”
“他們,終究會放下的……”
在見識到,這朝堂終究是不需要他們之後,右相等人除了放下,也無可奈何了。
如今,用自願離開朝堂的機會換取子孫餘蔭,也是個最好不過的解決方法了。
“方才衡還在斂彩齋見了右相的嫡孫。”顧衡對着明祁說道。
天下間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情?
顧衡與羅慶在福滿樓吃飯,福滿樓對面的斂彩齋就出事了?
依照那謝巍的性情,定不是對方算計的。
那麼就是右相算計的了。
今年要入仕,那麼風流浪蕩子的名聲最好還是得洗刷洗刷。
右相依照着明祁的性情,知曉這次科舉的主考官十有八九就是顧衡。
這是特意讓謝巍來顧衡面前露露面呢。
想必明天之後,謝巍謝小公子赤子之心的言論也該傳遍京城了。
“孤知曉,”明祁眼中微含笑意,“據說左相與連國公主相談甚歡。”
“衡與連國公主談什麼,殿下莫不是不知道?”顧衡聽着明祁這話,就知道自己準備禮物的事情瞞不住了。
不過……看着矜貴清冷的青年眸含期待的模樣,顧衡忍不住輕笑出聲,提醒道:“還沒備好呢。”
“現成的禮倒是有一個,就是不知道殿下要不要?”顧衡湊近了明祁,悄聲問道。
明祁擡眼,手掌悄無聲息地伸了出來讨要。
顧衡便輕輕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明祁掌中,他不疾不徐道:“暫時将衡自己抵押給殿下可好?”
“先生怎如同孩童般耍賴?”明祁假意微惱,眉眼疏冷卻盡然消退,似冬日将盡被春風融了的溪水,看着清淩淩的,内裡又暖暖柔柔的。
“哪裡耍賴了?”顧衡明知故問。
“先生明明本來就是孤的。”極占有欲的話被君主說得平平常常。
“若先生這般,喬遷之禮,孤可就省下來了。”明祁維揚嘴角,說着構不成威脅的話,“到時也用孤來做抵押即可。”
比起還有數月的科舉之事,近在眼前的,莫過于左相府建成,左相将行喬遷宴之事。
“殿下都已偷偷來衡這左相府多少次了?”顧衡笑道,“要抵喬遷禮可得早些抵才是。”
左相府建成,羅慶操心不少,但明祁也在其中摻和了不少,可是修了許多條條道道出來。
如今明祁能偷偷來左相府,便是因為左相府中,還修了一條直通宮中的密道。
“殿下不準躲。”顧衡故作兇巴巴的,速度極快地往明祁唇上親了一口。
君主的唇是極柔軟的,就像綿綿的糕點,還帶着清甜的味道。
君主無奈,隻得擁着顧衡,“又不是不給先生親。”
“殿下……”
情人相依相偎,交頸間是低低的溫情絮語。
風輕柔吹進院中,院中樹上盛開的嬌花随風微擺,偶爾一兩朵鮮花緊緊依靠在一塊,纏綿不休。瓣上枝葉間的露珠也被風搖得四處晃悠,不經意間便印入院中兩人淺聲低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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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轉逝,轉眼間,便是左相府開喬遷宴之時。
無數訓練有素的婢女手持托盤,穿過長長的回廊,步履快速地将走進宴中,将膳食鮮果點心一一擺下。
“恭賀左相喬遷之喜!”
“恭喜恭喜左相!”
朝堂上大大小小的官員依次登場,朝顧衡道賀。
隻一轉眼,顧衡周身便圍滿了人影。
“素聞左相之名,左相當真是年少有為。”
“左相,我那犬子正是雨澤書院所出,說來還有幸受過您教導一二……”
“左相,前些日子受您照顧……”
恭維聲、道喜聲、交談聲交織在一起,熱熱鬧鬧。
顧衡妥帖無比地與人交談着,笑如春風滿面,隻一看,便知是芝蘭玉樹、風姿卓絕的君子人物。
“右相到——”
顧衡走去将人迎了進來。
右相是典型的文人模樣,一身長衫,留着長長的胡須,眼中帶着精光,面容依稀可見年輕時的俊美模樣。
“右相能來,衡這當真蓬荜生輝。”顧衡與之笑道。
“不敢當不敢當,”右相搖頭,他拉過身後的青年道,“前些日子多虧左相照顧這小子。”
謝巍走進俯身行禮,“見過左相。”
“謝公子本身便才華橫溢,哪是衡所幫的?”顧衡跟着對方客氣道。
顧衡知道了右相的打算,自然暗中推了一把。
果不其然,在見過他之後,謝巍洗刷完風流名聲,便開始四處活躍于京城的文會之中。
不過幾日,便有名聲傳出。
于情于理,無論是看在右相急流勇退省了許多麻煩事,還是看在他師傅的面上,顧衡也就順手看顧了謝巍幾分。
右相含笑再次與顧衡客氣寒暄了幾聲,才拉着謝巍走進宴席之中。
再過幾日,右相就要再次緻仕了。這一次,君主應該就該允了對方了。
這段時間,右相也就不複往日的低調,到處拉着謝巍見人,将自己手中的人脈交到謝巍手中。顧衡的喬遷宴,該來的人都會來,自然是個好機會。
不僅大臣紛紛到來,右相到來不久,天子銮駕也停在了左相府外。
“天子到——”
君主一到,宴上衆人自然起身相迎。
“見過陛下。”行禮聲匆匆而至。
“諸卿請起。”明祁點了點頭。
按常理來講,宴會主人應當是坐上席的。但天子到來,上席自當天子坐。
“先生,來——”
顧衡本來打算挪出個位來,卻直接被明祁拉着一起坐了上席。
“今日是先生的喬遷宴,孤不好喧賓奪主。”
“諸位歡飲便是。”
明祁坐于上首淡聲道。
君主這般說,朝臣自然按着做。
宴會再次恢複了喧喧鬧鬧的歡樂。
“殿下可算來了。”顧衡在明祁面前歎道。
明祁一來,他總算是可以歇歇了。
“先生何必事事親自作為?”明祁望着顧衡面上的倦色,微皺了眉。
“今日是衡開宴,自然要親身招待的。”
顧衡安撫了一下明祁,“也就這麼一次,以後他們要來煩衡,衡也不理會了。”
這一次開宴,也是正式與朝中大臣相互來往。
之前他是太子幕僚,無需與朝中大臣來往。後來他雖為左相,但除事務之外,也沒有與任何大臣接觸。
這些大臣心中好奇,自然熱情了許多。
再則……“衡今日可是收到了無數好禮,到時候帶着殿下看看?”
顧衡今日之宴,對于一些人來講,可不是什麼好宴。
許多朝臣都知君主有裁撤官員之意。那些無才無能的人自然慌得很,想避這一禍。
如何避?如今的君主可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人。
顧衡自然就被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