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貴妃是個非常非常聰明的女人。
顧衡當初看到情報時都得感歎一句。
七八歲的孩子,家破人亡無處可去,活着都困難。雲貴妃卻直接将自己賣給了一個人販子。
一個專門為皇室收集孩子,訓練作為暗衛的人販子。
就這樣,雲貴妃進了皇室訓練暗衛的地方,先是蟄伏兩年,取得暗衛首領一定信任後,就顯露出了獨一無二的用蠱天賦。
于是,皇帝費盡心機從辛苗族手中奪得的秘笈,又被殷殷地送回了辛苗族遺孤的手上。
命運就是這麼的荒誕不羁。
“父皇是在五年前變的。”明祁淡淡道。他轉頭望向窗外,寥寥無幾的月光透過繁密的枝葉在地上落下了斑駁陸離的光影。
五年前,雲貴妃作為暗衛中唯一擅蠱之人,被調到了皇帝身邊貼身保護。
而五年後的如今,後宮多出了一位傾國傾城的雲貴妃,天下多出了一位貪婪好色、昏庸無道的皇帝。
顧衡微歎了一下,他開始一點點收攏起棋盤上的棋子,“兩天後就是朝會。”
“也該結束了,”顧衡擡眼望明祁,暖黃的燈火将他溫潤的眉眼描繪得越發沉靜,“對嗎?殿下。”
“……嗯。”明祁啞聲道。他手指輕抖了一下,應和聲帶着些缥缈。
顧衡将最後一顆棋子放回了原位,棋子碰撞帶來的聲音低微且沉悶。
【明祁的死劫不是因為雲貴妃。】顧衡确認了這個事實。
同時也确認了系統百無一用的結論。
他含笑對着被關了禁閉、聽不見的系統耐心解釋道,【他的敵人……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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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會上,掌握着這個國家權利的人物粉墨登場,依次展示着自己的表演。
金碧輝煌的殿堂中,有着剛正不阿之名的言官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妖妃雲氏,行巫蠱之事,殘害龍嗣,霍亂後宮,”言官老淚縱橫,聲音嘶啞,“臣之獨女因此而殇,懇請陛下為老臣做主啊!”
隐在群臣之中的三皇子明瑜臉色發青,他看着他勢力裡中流砥柱的言官當堂狀告暗地裡支持他這邊的雲貴妃,恨不得破口大罵。
偏偏他還不能罵,不能表現出任何異樣!
四周官員的目光皆隐隐刺向了明瑜,似是衡量似是觀察。
明瑜忍下了心中的怒火,他站了出來,朗聲道:“懇請父皇徹查貴妃娘娘之事。”
在明瑜看來,依照他父皇對雲貴妃的膩歪勁兒,此事隻會是雷聲大雨點小。再者,他相信,以雲貴妃的手段,就算真幹了這樣的事情,也會收拾得幹幹淨淨,不會留下半點把柄的。
于是,他選擇了将錯就錯,“若是貴妃娘娘清清白白,也可正好還貴妃娘娘一個清名。”
明瑜站了出來,他這一派勢力的官員自然紛紛下跪,懇求道:“請陛下徹查此事。”
聲音在大殿之中回響。羅慶低着頭,他看着旁邊下跪的官員,嘴角勾起了無聲無息的笑。真的是……太可笑了。
竟真有人為了自己的面子,拼命扳倒自己的助力的。
皇帝沉默了許久。他那雙時刻充斥着殺意的眼睛此時沉沉地看着明瑜,帶着點别樣的意味。
“陸淨,”皇帝喚來了守在大殿外面的禁衛軍統領,“去雲貴妃的蒹葭殿看看,若真有巫蠱之事……”
“便把貴妃給朕拉出去、砍了!”皇帝聲音帶着嘶啞與冰冷。
明瑜驟然擡頭,卻隻看見了皇帝眼中極度的猙獰與殺意。
瞬間,明瑜的後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陸淨領命離開。
皇帝盯着陸淨離開的背影,喘起粗氣,他布滿青筋的手指神經質般捏着厚重的黃袍,紅色血絲逐漸爬滿了他的瞳孔。
于此同時,後宮之中。
大大小小的主子齊聚一堂。
羅裙軟紗,雲鬓朱钗。美人笑靥如花,一颦一蹙之間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光劍影。
“蘭妹妹今天怎麼如此有空,來我這賞花宴?”雲貴妃鳳眼微挑,顧盼流轉間美到妖異。
蘭貴人纖手拈帕,一身淺藍色的銀絲褶緞裙顯得她極為素淨。她圓潤的眼瞳彎成了月牙模樣,“聽說雲姐姐這有西域的奇花,妹妹自然得來見識一番不是?”
“難得妹妹對這些花花草草感興趣。”雲貴妃同樣眼中含笑,看向蘭貴人時的目光卻是鋒利之極。
蘭貴人卻怡然不懼,她笑得甜甜蜜蜜,圓乎乎的酒窩可愛又帶着點稚氣。
“妹妹可沒有姐姐那番高雅之心。”蘭貴人走近了那盆珍稀的奇花。奇花有四葉,其瓣殷紅似血,上有淺紅暈子,風姿豐豔不減丹藥。
蘭貴人伸手輕撫其花瓣,“隻想着這花兒這麼漂亮,想必,摘了做花糕一定不錯。”話語間,竟欲動手折下。
“妹妹莫要玩笑,”雲貴妃不知何時走到了蘭貴人身邊,言笑晏晏間纖纖玉指輕抵住了蘭貴人的手,制止了對方,“這花何其珍貴,怎可摧折?”
是呀,多麼珍貴。畢竟是将皇帝陛下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呀……
蘭貴人放下了手,眼簾輕垂。
“貴人進宮就是為了複仇嗎?”
“是,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