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不對勁。旁觀這一交錯的尹秋萍想。

尹秋萍對太子談不上多了解，實在是太子的話太少，對誰都不冷不熱的，很難讓人猜透喜好憎惡。

——不冷不熱的意思是，沒有明顯的好，也沒有明顯的不好，一切保持“禮”的距離。

方才太子從蘇清方身邊經過時，卻沒有說“平身”之類的話，雙目朝前，完全沒有看蘇清方。

沒有人會這樣走路。

更像是裝看不見。

過分的好是偏愛，過分的壞也是異常。

蘇清方臉上的表情也很耐人尋味。看似低眉順眼，實際眼神空洞、表情僵硬。

後方的尹秋萍眼尾收狹，緩緩行到蘇清方跟前，微笑招呼：“蘇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尹姑娘。”蘇清方也回了個笑，除此以外不知該說什麼。

“蘇姑娘怎麼在這兒？”

蘇清方想尹秋萍問的應該是她怎麼在行宮，答說：“之前幫忙找了一下走丢的十二皇子。皇後念及，特讓我随行。”

尹秋萍喜道：“那往後我可以找蘇姑娘一起遊玩了。不知道蘇姑娘住在哪裡？”

“幽篁居。”具體位置蘇清方就說不出來了。

尹秋萍也是第一次來，不過已經走過一圈，略微有點印象，“那很近，我就在你後面一點的聽泉軒。”

這對蘇清方來說真不是個好消息。

意味着她可能還會見到李羨。

蘇清方摸了摸腕上玉镯，緩緩勾起嘴角，盡量維持着和婉的表情，但還是帶了點讪然意味。

“蘇姑娘要回去嗎？一起吧。”尹秋萍邀請道。

蘇清方下意識想拒絕，或者說她對尹秋萍的靠近有一種莫名的、隐秘的抵觸。她自己都沒有察覺。明明初見時還為之驚豔與感謝過。

蘇清方将這份心頭的異常歸結為自己不擅長應付禮貌但熱情的人。

加之蔓香就在旁邊，蘇清方也不能說自己不回去。

蘇清方再一次覺得自己一個人繞路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一邊繞一邊看風景，也挺适意的。

而不是被架在這個地方，不得不點頭答應。

蘇清方正尋思着不知還有多遠，聽到一旁的尹秋萍問：“蘇姑娘和太子之間似乎有些不快？”

蘇清方心中默歎，她一天到底要應付多少次關于李羨的問題？抿了抿唇，苦笑回答：“我……之前不小心把太子推水裡了，又踩了他一腳。所以他不是很樂意看到我。”

所以要和李羨打好關系的人都離她遠點吧。

尹秋萍一向妥帖的笑容也出現了瞬間的破綻，流露出一絲驚怔幹澀，“原是……這樣嗎？”

***

從那天以後，蘇清方非必要不再出門。

駿山行宮也就這麼大點地方，蘇清方可不想運氣不好再碰上李羨，或是被誰逮住問關于他的事。何況皇家地方本來就是少走動為妙，而且她也沒有相熟的朋友一起來行宮，聊天都找不着人。她去看了李昕，但是他天天跟着老師念書，也見不到。尹秋萍說來找她也沒來找她，想來是她的話起了作用。

蘇清方每日百無聊賴，就和歲寒紅玉翻翻花繩、跳跳皮筋，再看點書。

比坐牢強一點。

“蘇姐姐！”屋外猝然響起一聲孩童奶聲奶氣的呼喚，一團白玉雛燕似的展着雙翅就撲了進來，“我早聽說你會來，沒想到是真的！”

正是李昕。

蘇清方随手扣下書，迎上前，驚喜道：“你怎麼來了？我前幾天去找你，他們說你在上課，不得空。”

一提上課，李昕就苦下了臉，“父皇馬上要過壽了，母後要我手寫一萬個不同樣子的‘壽’字做禮物，我現在每天就跟着老師寫字。今天休息，才能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