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
托李羨的福,蘇清方這幾天連閨房門都能不出則不出。畢竟脖子上的痕迹雖然不細看難發現,但保不準就有眼睛毒辣之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其實現在回過頭想,蘇清方也覺得自己是個大蠢蛋,喝酒喝迷糊了,和男人睡覺,還是在那種地方。
她這幾天一靜下來就會想起些零星記憶,做夢都是天旋地轉的。
于是蘇清方索性開始抄經,預備燒給她爹,正好也是個家裡蹲的理由。
真是辛苦她早死的爹了,已不知道給她當了多少次借口。大家都以為她多孝順呢——當初他們母子三人從吳州到京城,走水路走了一個多月。蘇清方雖生在水鄉,也沒在船上待那麼久,一直在吐。結果衛家人一看她面黃肌瘦的,以為是為父傷心,大誇她孝順,給她一頓補。
她爹要是在天有靈,知道她做了這種荒唐事,一副骨頭架子能從墳墓裡爬出來,一路蹦到京城找她算賬。
這驚悚得,可比托夢有用多了。
為了她爹在地下能安息,也保佑保佑她這個在地上的女兒諸事順遂,清明當天,蘇清方一大早就上了太平觀進香。
今年清明天氣倒不錯,雖然雲層暗沉,但一直沒有下雨。
蘇清方對着慈眉善目的老君像行完三跪九叩禮,一邊燒紙一邊碎碎念:她帶了好多紙錢香燭,還親手做了青團,爹在天上記得保佑娘親無病無災,長命百歲;潤平在孔雀宮平安康順,别受欺負;衛家一切安順。衛源就不必了……
祭奠完畢,蘇清方等人便欲下山。正下着台階,迎面便撞見下山回來的妙善。
作為出世者的妙善常年居在山裡,隻有極個别特殊的日子會下山給親人掃墓,也算她一份割不斷的塵世牽絆。
清明慎終追遠,正是這樣的日子。
妙善見到蘇清方,單掌行禮,微笑道:“我下山掃墓歸來,善人上山祭拜回去,正是一入一出,大道平衡。”
“真人的道修得越來越好了呢,想來不久就能當開筵設席,與人講經授意了。”蘇清方也笑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妙善一本正經念道。
“真人快别念了,”蘇清方連忙握住妙善的手,拍了拍,“我給你帶了青團,放你桌上了。你記得吃。”
“那真是妙極。隻是可惜我沒什麼能報還善人的。正好,我這裡有掌觀所繪平安符一箓,贈與善人,驅邪避災。”說着,妙善從袖中摸出一枚折成三角形的符紙,不小心帶出一張信箋,飄落地上。
蘇清方俯身拾起腳邊的紙箋,瞟到一角,原是手抄的棋譜。左下備注的字體,十分熟悉——她曾經臨摹過。
蘇清方将之贈還,打趣道:“真人真是個棋癡啊,随身還攜帶棋譜。”
“原是一本古譜殘缺半頁,我不過提了一嘴,今日下山,朋友找到就帶給我了,”妙善将平安符交給蘇清方,“下山小心。”
蘇清方點頭應好,告别妙善,又順便去拜訪了齊松風——蘇清方每十天就會去松韻茅舍學琴打譜,逢上佳節也會去探望,這次也帶了一份青團給他老人家。
好吃好喝的齊松風喜不自勝,想起新栽的蘭草長勢正好,便讓蘇清方分了幾株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