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方偷偷瞥了一眼貓屁股。
确實是公的。鈴铛上還有毛。
能不能摸啊?
“你一直站着不累嗎?”李羨突然一句話,給蘇清方吓了一跳。
正纏弦的李羨也不知蘇清方發什麼呆、受什麼驚,像做虧心事被逮到一樣,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座位,讷讷開口:“坐吧。”
蘇清方幹笑,還拍了拍貓屁股,以掩飾自己剛才的壞心思,乖巧坐下。
頓時,房中隻剩下絲弦越纏越緊的聲音。
蘇清方不自覺蕩起了腳。
“後面衛滋還有找你麻煩嗎?”李羨問。
蘇清方想了想,苦笑搖頭,“他好像見了我就躲,不曉得為什麼。”
“嗯,”李羨應道,“别想着再收拾衛滋了。事情真鬧大,查出什麼,你在衛家的日子不好過。”
蘇清方歎息道:“真荒謬啊。分明是他作孽多端,偏我要忍下這口氣。若我孤身一人,大不了魚死網破,偏偏我還有母親和弟弟。”
李羨聽罷,不可謂不心悸,“那多虧了還有你母親和弟弟栓着你,不然你怕不是準備拼命。同這樣的人同歸于盡,虧你也甘心。人之老矣,滿齒不存,舌猶在也。亦可謂勇者。”
“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蘇清方道。
“年少氣盛。”李羨如是評價。
蘇清方仿佛聽到了個笑話,默默翻了個白眼。比飛揚恣意,天之驕子的李羨隻怕過之而無不及吧。哪怕三年的落魄,也刮不盡他骨子裡的自信張揚。
光悠悠,風悠悠,李羨終于上好弦,擦了擦手,問道:“彈一曲嗎?”
蘇清方挑眉,怪問:“你不彈嗎?”
她當他上弦是為鳴琴呢。
李羨搖頭,“我不會彈琴。”
“說謊,”蘇清方凝着李羨的竹節般的手,“你左手無名指指背有繭痕,是練跪指才會磨出來的。”
李羨教蘇清方射箭時,蘇清方觀察過他的手——看起來分明修長,繭可沒少長。寫字射箭,還有其他。蘇清方都不知道他怎麼能學這麼多東西。
聽說皇子小時候寅時就要起來念書,比公雞打鳴還早,幾乎全年無休。看起來是真的。
站在琴案前的李羨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某些繭子已經退了,不過留下些異于正常皮膚的痕迹,道:“太久沒彈了,可能也就會個《秋風詞》了。你不會也是個半吊子吧?”
蘇清方不屑道:“那可能比你強一點,會《鳳求凰》。”
時下人學琴,多以《松風琴譜》入門,所記第一首為《秋風詞》,第二首為《鳳求凰》。
李羨輕笑,“比我強一點算什麼。”
說着,李羨便替讓出了位置,示意蘇清方入座。
蘇清方默了默,最終輕輕放下貓,坐到琴邊,左手如白雀般在弦上跳了跳,将琴調為徵調。
起手為商音。
李羨忍不住勾唇。
說《鳳求凰》真的就彈《鳳求凰》,一點沒想賣弄一下。他這張琴不說冠絕古今,也算音韻天成。旁人觸之,大抵不忍釋手。
相傳,《鳳求凰》是司馬相如作的一首琴歌,為表對卓文君的愛意,熱烈奔放,又真摯纏綿。曲中言: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李羨定定地站在琴前,仿佛聽到了琴裡的歌詠。
再無旁的聲音,再無旁的事物。
琴歌短暫,一共八句,須臾便到了尾聲。
蘇清方挑出最後一個音,餘音久久不絕,由衷贊歎:“真是張好琴啊。”
李羨似乎還在回味,“你若喜歡,就抱去吧。”
“反正我也用不上。”他補充道。
蘇清方低眉,輕輕撫過琴面、琴弦。
門外響起忙亂腳步聲。
靈犀急步而來,告道:“殿下,陛下來了,快到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