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陶枝又起了個大早,她洗漱完便去菜地裡割了一茬韭菜,洗幹淨了切成碎,拌了個韭菜雞蛋餡,又在竈房窗前的桌子上和面,預備烙幾張餅子帶去山裡吃。
院門沒開,有人在敲門。
陶枝聽到後就洗了手去開門,她一心以為是錢大送柴過來了。
推開門一看,是隔壁院的小蓮。
“二夫人,大夫人在給小少爺喂藥脫不開身,讓我來叫您過去一趟。”小蓮站在東院門口畢恭畢敬的說。
陶枝解了腰上的襜裳,順手放在菜地的籬笆上,這才随小蓮出去。
她算了算,大嫂前日來同她說話的,今日應當就是公爹的祭日。
徐澤打着哈欠從正房推了門出來,就往竈房來打水洗漱,進屋一看,桌面上有一碗拌好的韭菜餡,還有揉了一半的面,人卻不在。
他打了一瓢水在外頭洗臉,又拎着葫蘆瓢往東廂進進出出了兩趟。
她人呢?
徐澤正要去尋她,卻見她從外頭回來了,還愁眉不展的。
陶枝取了放在籬笆上的襜裳圍上,往竈房走,心裡盤算着方才大嫂交代的事兒,倒沒注意到自己房門前有個人。
徐澤大聲喊她,“你方才去哪兒了?”
陶枝看着他愣了一下,蹙眉說,“是大嫂把我叫過去了,說他們備了馬車,讓我們過會兒同他們一起往祖墳去。”
陶枝倒不是覺得上墳有什麼為難的,隻是知道了他爹是一個罪有應得的人,心中多少有些不忿。
盡管大嫂一心想修補兄弟兩人之間的裂痕,但人死不能複生,大哥一直氣恨難消,莫非要讓徐澤做這委曲求全的人不可?
大嫂雖心善,但也隻是向着大哥一人罷了,可她才是徐澤身邊唯一可以信任相依的人,她自然要替他考慮,隻能求大嫂恕她無法應下。因此大嫂還哭了一遭,又說了那些禮數不可廢的話。
她手足無措的勸了大嫂好一會兒,劉氏才歇了眼淚,她隻能暫且應付住她,說回來再勸勸。
是以,她正愁怎麼和徐澤講呢,他反而還先開口問了。
徐澤不悅的皺眉,“不是說了,我不去嘛。”
“我也與大嫂說過了你不願去,可她……她讓我回來再勸勸你。又說我是新媳婦頭一回進門,不可廢了禮數,得在公爹墳前祭拜一回。”陶枝隻能照實說。
徐澤有些覺得心煩,“徐家到了如今這個田地,還管那狗屁禮數做什麼,真以為自己還是衙門裡官爺家的後人呢?”
徐澤說完仍不解氣,他讓陶枝先在家待着,他去隔壁院裡一趟。
陶枝隻怕他沖動生事,又惹得大哥動了家法,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他們倆一前一後進了主院,徐家大哥正站在堂屋内,等劉氏将線香和紙錢裝進挎籃裡,小蓮提着一包祭品正好從堂屋出來。
“二郞主,二夫人……”小蓮見到他們二人,便在堂屋門前站定行了禮。
裡邊的人聞聲也看了過來,徐家大哥這幾日心情本就不好,見了徐澤隻冷哼了一聲,甩袖坐了下來。劉氏倒是殷切的迎了兩步,笑着說:“我就知道弟婦是個識禮又體貼的,總算把二弟你勸來了。”
徐澤跨進了堂屋,沒給劉氏一絲好臉色,冷聲道:“我今日來,是來告訴你們,你們想活成什麼樣,遵守什麼狗屁禮節,我管不着。但往後也不要去打攪我們,也别妄想讓我去給那個該死的人賠罪。”
徐澤話音将落,隻聽得堂内傳來“啪”的一聲!
他大哥當即起身甩了徐澤一巴掌,也是用足了力氣,将他的頭都打得偏了過去。徐澤的右臉上因為充血,逐漸浮顯出一個駭人的紅色掌印。
陶枝連忙上前想攔在他們二人中間,卻被徐澤用手按住了肩膀。
徐家大哥此時也是怒不可遏,氣得身子都在發抖,他指着徐澤的鼻子罵道,“你這個孽障,誰是該死的人?那你是你爹!”
劉氏也忍不住垂淚,嗚嗚咽咽的去拉她夫君的袖子,口中仍為徐澤辯護,“二弟他也是無心的……”
徐家大哥如同被火上澆油了一般,一把拂開劉氏的手,上前攥緊了徐澤的衣領,盯着他那雙與韋姨娘像極了的桃花眼。
他隻覺得眼前的人,與那下賤的韋姨娘一樣,令人厭惡至極!
徐澤眼中有些不悅,與他對視時目光中的寒意也隻增不減,他隻是有些心疼這件衣裳被他大哥弄皺了。
此時兩人之間劍拔弩張,氣氛也焦灼了起來。陶枝神色緊張地看着他們倆,隻怕他大哥再次動手。
徐家大哥氣極反笑,“你不是瞧不上咱們徐家嘛?好,我今日就成全了你。”
是的,他已經忍到無法再忍了。
他大哥驟然松開手,像是松了一口氣,語氣平靜的出奇,“分家罷!往後你是死是活,都與我們徐家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