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在元慶帝身邊耍寶賣乖的蕭景衍絲毫不知自己被皇後一句叮囑賣了個幹淨。
眼下他有更要緊的事情。
推杯換盞中,蕭景衍見元慶帝已有三分醉意,趁着禮部尚書言兩淮時一臉天真發問。
“江南當真如詩中所言那般好?”
聞音知雅意,此人大述江南風光。
能做到一部尚書的無不是當年科舉中的佼佼者,又在官場浸淫數年,短短幾句話讓人生出無限聯想。
心有打算的蕭景衍做出一臉神往,轉身對着元慶帝道:“皇舅舅我想去江南遊玩一番!”
蕭景衍一句話讓宴上諸位重臣心思百轉。
上皇一派思索是否聖人察覺什麼才有此舉?
皇帝心腹同樣如此,更有甚者已經偷偷對着黛玉方向瞥一個同情眼神。
元慶帝雖有些醉意,腦子卻格外清明。
兩淮已是一灘渾水,如今衍哥兒暈厥之症尚未有進展,他如何放心一個小孩子獨自去。
蕭景衍笑道:“那皇舅舅多派些侍衛與我!”
見元慶帝不語,蕭景衍繼續道:“我知皇舅舅疼我擔心我安危,再讓沈老頭随我同行,皇舅舅該放心了吧。”
蕭景衍口中的沈老頭乃太醫院院判沈胪,可謂保障聖上龍體第一人,便是上皇也長召去。
見元慶帝有松動之意,禮部尚書率先對蕭景衍道:“世子此言萬萬不可。”
“依您之見,皇舅舅不派沈太醫随行,該如何?”
一句話直接從可否江南行到人員選擇,當真是胡攪蠻纏第一人。
偏這位得兩位聖人恩寵,不能恐吓亦不能拿大道理壓制。
看着蕭景衍一臉得意,禮部尚書便知自己中套了。
不得不順着蕭景衍的話道:“世子可選太醫院其他太醫随行。”
得了希望的答複,蕭景衍轉頭對着元慶帝誇贊禮部尚書此言甚為妥當,随即就是一通彩虹屁。
被誇的通體舒泰的元慶帝見蕭景衍又拉了梓潼做說客,甚至隐隐威脅不行便去求上皇。
兩淮确實有些不成體統,該派人去瞧瞧。
自知蕭景衍昏厥之症後,元慶帝對這個外甥可謂越看越滿意。
如今竟能直接誤打誤撞撞到他心坎裡,“你個皮猴,便是想去也要開春之後,都道煙花三月下揚州。”
有這句話,蕭景衍南下的行程便算定下。
黛玉遠遠聽着為這位世子能遊曆高興,便是菜都多吃了幾口,惹得宋嬷嬷一陣擔憂。
一出宮門,宋嬷嬷忙将馬車内小火爐上溫着的參茶倒出,盯着黛玉飲下後還忍不住念叨宮宴上的菜哪裡能入口,早就冷透了。
“嬷嬷,那些菜尚有餘溫呢。”想着,黛玉越發覺得欠了小世子天大的人情。
這一份人情裡還夾雜着皇後娘娘,之前想的那個法子怕是又要作罷。
回到賈府已到亥時,因是除夕賈府女眷與小輩皆在賈母處守歲。
一早帶着府中诰命進宮朝賀又祭過祖的賈母聽聞黛玉前來,忙招黛玉上前。
賈母略問上兩句見其面色不錯,便給衆人散了一早備好的壓歲锞子,又囑咐莫要玩的太晚起不來這才離去。
見着妹妹來,寶玉登時起身,“林妹妹怎穿的這樣素淨單薄,昨兒老祖宗才給了我一件,杜鵑你且。”
黛玉才接了惜春遞來的瓜子,笑道:“不用勞煩寶二表哥。”
可巧一早得了信的雪雁正捧了小手爐來,聽聞寶玉此話,順手摘下姑娘的大氅快步入内。
“怪不得林姐姐說不用,竟是有這般貼心人。”說着,惜春看一眼被杜鵑半推回座的寶玉,“換我,我也不要寶二哥的。”
探春見寶玉隻顧嘻嘻笑,湊到惜春跟前,“既如此,往後我可不給你留那些糕點,你且等你的貼心人去。”
惜春側身看向黛玉,“林姐姐,你瞧她。”
黛玉将惜春半攬入懷,“趕明兒去我那,咱們啊讓她瞧着吃不着。”
這話惹得探春也跟着鬧僵起來,迎春見不像樣子,遂開口問宮宴。
黛玉撿着能說的回上幾句,一時一衆姐妹借景連詩。
待惜春頻繁打呵欠時,衆人便散了。
瞧着惜春被一小丫鬟扶着走的歪歪斜斜,黛玉擔心兩人摔倒,吩咐楊嬷嬷将其送回。
梨香院内點着數盞燈籠,照的院子亮堂堂,而燈籠指向之處卻非正屋。
黛玉才一側頭,便被雪雁引着往前走。
待看到屋内正中擺放的母親牌匾,黛玉一時淚盈于睫,卻生生忍住。
黛玉同往年跟在爹爹與娘親身後那般作揖叩頭,三拜之後行至香案前上香祭酒,叩頭。
一套流程下來,饒是簡化過黛玉也出了薄汗。
宋嬷嬷瞧着心疼卻不好說什麼。
偏偏雪雁聽姑娘贊她有心,挺起胸脯又有些不滿,“到底時間有限,隻做了夫人的。”
“已經很好了。”
初來那日她做了最壞的打算,如今比她想的最好的打算還要好。
若可以,她還想再貪心一些,早日與父親團聚。
這一夜黛玉睡得極好,醒來時天剛蒙蒙亮,四下有爆竹聲炸起。
因是大年初一,要去賈母處拜年請安,同被賜下精通梳頭的青露梳了個不太繁瑣卻顯矜貴的發型,隻簡單點綴一二朱钗即可。
剛收拾完,梨香院内以嬷嬷為首的丫鬟婆子皆來給黛玉拜年。
“諸位也新春喜樂。”說過祝福話,雪雁将張嬷嬷一早備好的金銀锞子荷包按照等級分發下去。
這便算是月例銀子之外的額外賞賜,除此之外按照等級每人還有一身或兩身的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