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對,敏總監說的有道理。那陳導……?”制片人自然而然地問起陳知墨。
他突然靈光一轉,敏總監說各司其職,不就是暗示譚雅要親自上場吊着威亞演嗎?
若是陳導不同意……
陳知墨清淺地笑着,沒有理會制片人複雜的神色,而是說:“譚一姐飛躍湖面的樣子,我都能想象得到。一定美絕了,很期待!”
她态度溫和卻不可抗拒。
譚雅眯了眯眼睛:“陳導,如果我不願意呢?”
山裡氣溫低,制片人卻悄悄擦了把腦門上的汗。執行導演緊皺着的眉頭中,同樣透露出焦急。
氣氛正朝着越來越僵的方向發展。
陳知墨笑容依舊:“有什麼特殊原因嗎?”
譚雅:“沒有。”
潛台詞,就是不想演。
制片人額頭上的汗更多,執行導演的眉頭也皺得更緊,就連普通工作人員們,都覺得此刻真是太尴尬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裡開始發毛,看好戲的興緻消退不少。
陳知墨颔首,笑意不減:“那真是太可惜了。”
譚雅以為陳知墨後面還有話,不急着開口。
誰知,陳知墨隻願說這一句。
突然沒人說話,氛圍更僵。
執行導演看到顧念,愈發氣不打一處來。
要不是她在這瞎找茬,現場何至于此!
投資人,制作方的老總都還在這,從業至今,他就沒碰到過如此尴尬的場景。
執行導演和制片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對顧念的厭煩。
“黑澤明為了組雲的鏡頭,可以讓全劇組等上好幾個小時。Guillermo del Toro拍Crimson Peak的時候,大綱及人物設定寫了一本書。要想電影做到完美,每個微小的細節都要去苛求。”顧念這三句話說得很慢。
顧念:“我對待劇本真的非常認真,人物的每一句台詞,都是一個字一個字磨出來的。更别說陳導對分鏡頭的繪制,多少個不眠不休的日夜。所以,譚小姐……”
顧念深深地看着譚雅:“我求你了!”
餘下的話,她沒有繼續說。因為,顧念看見譚雅的眼神慢慢地變了。
譚雅想說什麼,最後化成了嘴邊認輸般的笑:“替我綁威亞吧。”
工作人員趕緊卸了替身的裝備,綁到譚雅身上。
“雅雅,你——!”Max一臉震驚:“你别理她!”
譚雅沖Max擺擺手:“王導,差不多就開拍。已經磨了不少時間。”
執行導演立刻拿起喇叭喊道:“各部門迅速就位!”
隔着幾個人的距離,陳知墨微微偏了偏腦袋。她望着顧念笑花微漾,無需言語上的交流,顧念也對她笑了起來。
陳知墨向她比了個大拇指,然後拇指傾斜到右邊,對着棚子指了指。
她棕色的眸子被笑意染得好美。
顧念趕緊點頭,随陳知墨一起走進棚子,坐到了監視器前。
喬宸拍了下敏舒和蘇優妩的肩膀:“我們也坐回去吧。”
敏舒:“我想站這看。”
喬宸一愣,和蘇優妩對視一眼,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澀意。
她瞬間反應過來,回頭看了眼棚子裡的顧念和陳知墨,再回頭時嘴邊的笑容頗為無奈。
身旁的兩位摯友,定是看見她們的小動作了。
喬宸:“也好,這邊更清楚。”
她引着敏舒跟蘇優妩,走到不會被攝像機拍到的地方:“小舒,剛剛你幫念念說話,也不知道她聽懂沒有。”
敏舒沒有吭聲,喬宸隻看見她挺得筆直的背脊。
如陳知墨所說,譚雅吊着威亞飛掠過湖面的樣子,簡直是美絕了!
白色的裙裾在風中鼓起,像是一朵綻開的蓮花。她伸長手臂,身體呈一條斜線,優雅地一個飛躍。烏黑的發在空中有些淩亂,她神态清冷,恍若谪仙。
制片人啧啧嘴,對執行導演說:“譚雅不愧是成娛的一姐。”
執行導演也非常滿意,早已舒展開之前皺着的眉頭。
随着威亞驟然降低,譚雅摔落進湖面。
觸水時,鏡頭完美地記錄下,那張冰山玉顔,于須臾間不可置信的慌亂,宛如冰面上細微的裂痕。
水中的白弦是狼狽的,濕了衣,濕了發。
湖水不深,她半跪在裡面,沒有表情的臉,僅有瞳孔控制不住地收縮,那是白弦對自己武功盡失的不可置信。
她是當年名震江湖的懸雪宮宮主!
她可以毀容!她可以去死!
唯有武功不可失去!
冷傲如她,早已習慣地去克制一切。
很意外的,譚雅對白弦這個角色的把控相當好。
一身紅衣的黎羽芝,抱着大氅一步一步走過去,走得平穩而又堅定。她就這麼走進水裡,不顧冰冷的湖水弄濕鞋襪。
見摯友從武功卓絕的一宮之主到如斯落魄,容落華着急卻隐忍着。她怕白弦發覺後,會更加絕望。
她的眼角與唇角都帶着笑,能夠包容一切的理解笑容,不見絲毫同情之色。
容落華身子前傾,半跪下來,朝白弦伸出一隻手。
看着眼前冰肌玉骨的手,白弦長長的睫毛顫動一下。
她将自己冰冷的手,放進這隻手裡。
近景攝像機前,白弦對容落華慢慢地眨了下眼睛,緊繃的臉一下子變得柔和。
容落華緊緊握住她的手掌,一使力,一紅一白兩個身影,都從湖裡站了起來。
她把手中的大氅披在白弦身上,二人相視一笑,無聲地向觀衆傳遞着親密無間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