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放下捂着嘴巴的雙手:“是啊,希律王被美色所惑,竟然殺了施洗者約翰。看到這段,我當時震撼極了。”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Gustave Moreau的《在希律王面前跳舞的莎樂美》。
莎樂美滿身琳羅,戴着飄逸垂順的頭紗。她手臂前伸,在空中形成一個優美的弧度,臉上的表情卻是少有的莊重與聖潔。
正如Joris-Karl Huysmans寫道的:
“當她跳起放.蕩的舞蹈時,顯露在臉上的是沉思、莊重、近乎虔誠的神氣。這舞蹈激起了老希律王處于休眠狀态的肉.欲。”
顧念:“Wilde的改編,正式把Salome這個名字推上舞台。在此之前,人們還是認為Herodias才是深愛施洗約翰的人。”
女子将碎發别去耳後:“不過比之Herodias,讓Salome成為那個極端的愛人,要更有藝術感得多。”
“确實。莎樂美端起盛着約翰頭顱的盤子,親吻他的嘴唇,說着‘我終于吻上你了’,那畫面的沖撞力真的是…”顧念突然沒了聲音。
她摸了下頭發,一時找不到合适的詞去形容。
“驚心動魄。”女子适時開口,補上這個成語。
顧念的頭,重重一點:“說得太對了!就是這種感覺!”
秋日的午後,兩個女子靠在城市公園的法梧桐樹下。
四目相對時,彼此眼中火花碰撞。
心有靈犀的好幾個瞬間,心中湧起遇知音的悸動。
想當初,漢陽江口,俞伯牙和鐘子期的心境,也大抵如此。
就這樣,從下午到黃昏,顧念同這個陌生女子,坐在法梧桐樹下,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說個不停。
似乎想把人生中,沒碰到對方的時間裡說的話,一起補齊。
眼見着太陽下山,顧念的手機響了一下。是敏舒發來的消息:
“回來吃飯吧,我訂了餐。”
顧念眼神一暗,之前的光彩陡然熄滅。她對敏舒昨晚的行為,仍是無法釋懷。
“怎麼了?”女子見她看了眼手機後,突然變得悶悶不樂。
“沒什麼。”她不自然地笑了笑。
女子沒有追問,而是說:“到飯點了,要一起吃晚飯嗎?”
顧念心裡面猶豫。
她盯着面前的草地,擡頭時做好了決定:“不了,我對象在家裡等我。”
說到“對象”兩個字,女人能明顯感覺出,她吐字的僵硬。
“也好,那麼……再見。”她将執着書的手,伸到顧念眼前,把那本《薩朗波》遞還給她。
顧念接過,女子的手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齊。
她未問顧念要聯系方式,雖然言語投機,可還是陌生人。
顧念以前坐長途交通工具時,也遇到過不少相談甚歡,下車後天南海北各走各的過客。
但是,她的心裡依然有些失望。
顧念拿着書站起來,輕聲道了别。
女子在她轉身的刹那道:“我們會再見的。”
不知道這是來源于她女性特有的直覺,還是與顧念能想到一起去的默契。
女子充滿韻味的聲音響在耳邊,顧念頓住身子,這回換女人仰望她。
“嗯。”顧念本就是漂亮讨喜的容貌,披着羊毛披肩,愈有幾分慵懶的女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