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新月怒道:“如今拓跋夜要另結良緣,你還以為他是我可以一生依靠的人嗎?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你放心,這件事我會想辦法。”他眉中有化不開的濃愁。“你想要的是怎樣的生活?”
宇文新月凝望着他,輕輕道:“不要做部族首領,隻做我一人的夫君,清風明月伴琴瑟,天高海闊任逍遙。”
宇文昌笑笑,“可惜啊,那麼快活的日子哥哥是無緣了。”說這話時,他那如墨的眼眸陷入一陣深邃的落寞。
宇文新月不以為意,“那時若是哥哥陪在月兒身邊,方才完美。”
而人生哪裡有什麼完美可言,充滿遺憾的人生方才令人回味。
宇文昌這一生都在為宇文氏而活,他若能有一次為着自己,也不至隐忍至今。
終是旁觀者清,通透如阿珠,從她得知宇文昌的真正身份起,這世上最懂他的人隻有阿珠。
她愛他,所以一眼就能明白他,懂他眼中的濃情,懂他心中的愁悶。而她能做的,不是陪伴他,而是陪在他愛的人身邊,照顧她,保護她,演一場生死别離的戲。
重新走在靈犀宮的細石草木中,阿珠本是歡喜的。可當她迎上宇文昌憂心如焚的眉眼,她的心好似沉入了雁湖之底。
看着宇文昌忍痛割愛,心力交瘁的模樣,她恨不得為他剜心挫骨,惟願為他分擔一絲的痛苦。而當宇文昌走近對她說,阿珠,再為我做最後一件事。她滿懷歡喜,可以助他完成心願。
宇文昌語氣平和,眼神誠懇,輕輕問道:阿珠,你可不可以為我死。
***
宇文新月沒想到有一天,為她而建的靈犀宮竟容不下自己。
那日,衆人惶惶,竊竊私語,如看怪物似的見到宇文新月就躲起來議論紛紛。她不知為何,自己的身世秘密竟在靈犀宮不胫而走,一時間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
群臣在大殿激憤道:“宇文新月是宇文洛的女兒,她與大人有着殺父之仇,必有異心。未免來日挑撥我部與拓跋部的關系以緻兵戎相見,懇請大人早日除去這心腹大患,斬草除根!”
宇文昌安然坐于殿上,不露聲色道:“新月是我的妹妹,怎會如你們所言,太過杞人憂天。此事稍後再議吧。”
衆臣皆為歎息,搖頭散去。
深宮中的钰兒聽聞此事,拍案叫好:“沒想到你宇文新月也有今天,你害我如此,今日,我要從你身上通通讨回來!”
宇文新月在宇文昌房中等了許久,見他悠然的出現在眼前,她雙眸凝淚問道:“這件事是你一手操縱的是不是?這麼做的原因也是因為促進兩邦聯姻?為了政治聯盟?哪一件是你宇文昌真心為月兒所做,而不是為了棋子宇文新月?是我一直沒看清你,還是你向來如此?當年你深愛芸姐姐,卻仍狠心殺害了她,你究竟為何變得如此狠毒?你到底為什麼将我嫁給拓跋夜,是不是因為我是宇文洛的女兒,但你為何要替我扛下殘暴弑叔的罪名?為什麼這些問題你通通答不上?你到底将我置于何地?”
宇文新月眼淚決堤,已然崩潰:“你究竟想我怎樣,你一聲令下,我便萬箭穿心。”
宇文昌站在門外,靜靜看着她,無動于衷。
宇文新月繼續道:“但是總要利用一下我這唯一的妹妹,成為你聯姻的利器是不是?你為何不回答,你說啊,你說啊,我也許說的不對,但你為何不解釋?你說啊,我要聽你說,不是這樣的,是我想錯你了,是也不是?”
“你說的,都對。”
“不對不對,不通不通,你何以不愛阿珠愛芸姐姐,何以多年來對我呵護備至,何以為我擇文韬清岚二婿,何以将你最信任的人放在身邊保護我?”
“若不對你好,你怎能乖乖就範成為聯姻的棋子,若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拿什麼送給拓跋部,一切不過是為了讓你去向該去的地方。至于阿珠,”宇文昌低沉個嗓子,冷笑一聲,“隻是另一枚棋子而已。現在,你可都明白了。”
宇文新月艱難咽着口水,哽咽道:“那你為何深愛芸姐姐,還……”她在嘗試最後的機會,她希望宇文昌隻是騙騙她,畢竟那麼多年他說都是在做戲,是騙她的。說不定,現在他說的才是謊話呢。
她不肯相信,但事實是,她已經信了。而且,幾近崩潰和絕望。
這是宇文昌所做的下下策,但他又何其忍心,畢竟,宇文部已容不下她。
宇文昌忍住心痛,艱難的扯出一抹譏笑:“我最愛的自然是自己,舍了誰都無所謂。”
他似乎覺得宇文新月對她的話仍舊存疑,于是繼續道:“我是這宇文部的首領,職責重大,很多事,你們女人不會懂。特别是你,你懂些什麼呢,每天都被我捧在手心裡,而我隻要稍稍一握拳,你就可能粉身碎骨。”
宇文新月早已淚眼模糊,猶如撕心裂肺之痛,肝腸寸斷之感。但凡她理智清醒,便會看穿宇文昌眼中的心疼與悲痛。
若是這樣被她看穿,宇文昌這一切安排怕是付之一炬。不知該慶幸還是難過,宇文新月氣血翻湧,極度絕望而氣憤之下,吐血暈厥過去。
可惜她再也沒了意識,否則她便知宇文昌多麼溫柔的摟住她,神情又是何其的惶恐和憂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