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段若卿低頭注視着熟悉的翠玉,淡淡道:“我們走吧。”
而伊婁芸眼中含淚木然行走在林中,不知該往何處。她隻覺時間很漫長,而時間對現在的她來講,亦沒有任何意義。她本以為,當她尋到他,便可一生相守相伴。可如今,終究是癡人說夢,或許她注定顧影自憐,凄楚一生。
不知不覺,她竟到了懸崖邊,前方已無路。難道上天也在逼她走向絕境嗎,她伊婁芸不會這麼懦弱,因為錯愛一個男人便去尋死。她不甘的沖着萬丈深淵呐喊:“段若卿,從此我們情怨兩消,再無瓜葛!我伊婁芸再不認識你!”
情至深處,竟未察覺身後一掌襲來,身子被打出幾米,腳下懸空間已跌落懸崖。難道就這般結束愚昧的一生?她心有不甘,卻因受了不輕的掌力在墜落過程中體力不支,昏厥過去。
生死已由不得自己。
宇文昌聽了這麼個悲慘的愛情故事,竟拍手叫好道:“芸師姐果然大難不死,逢兇化吉。”
伊婁芸十分不解,“此話何意?”
“大難不死是因你被打落懸崖都能一口氣将這麼凄慘的故事講得淋漓盡緻,說明你身體已然無礙。受的傷,隻要稍加休息即可恢複。”
伊婁芸點點頭,頗為贊同,“可逢兇化吉又作何解釋呢?”
宇文昌坦然笑道:“這些年你的經曆可說是風雲變幻,不知今後作何打算呢?”
伊婁芸神色黯然尋思了一陣,音色低沉道:“原本我打算當作從沒有認識他,往後就算一個人,匆匆幾十年,這一生也就罷了。”
“那現在呢?”
現在的伊婁芸不再是懵懂的少女,在這短短三年中,她明白人活着要有一個目标,這才是活着的意義。“現在,我要找到害我的人。”
“找到他你要怎麼做?”
“師父曾教導我們,若是道理講不通,便用武力解決。不是嗎?”
“要找到害你的人不難,隻怕你下不去手。”宇文昌攤開手掌,手中攥着的正是兩塊碎玉,“這是在你落水後,從上面扔下來的。”
伊婁芸顫抖的拾起碎玉,忽而無力的癱坐在地,痛心疾首道;“原本我以為你不愛我了,沒想到,你竟要我死……要我死……”一陣涼風吹過,碧水掀起了層層波浪,日光偷偷藏進了雲裡。
宇文昌負手而立,淡淡道:“此刻下定論為時過早,我隻是想提醒你,如果真是他,你當如何?”
伊婁芸失魂落魄的搖搖頭,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宇文昌忽而笑問:“方才你還沒有回答我,救命之恩,何以為報?”
伊婁芸不知宇文昌怎會突發此問,她将情緒理了理,答道:“你需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如今正不知做些什麼,你若給我安排些差事,倒是十分樂意效勞!”
宇文昌甚是開心:“不如以身相許如何?”
天上的雲不知何時已然散去,斜陽西下,橘色的天空映得湖面成了極美罕見的黃綠色。震撼的不隻是伊婁芸,還有一直在旁的阿珠。“你莫要玩笑,如今我這般悲慘,你還要拿我開玩笑,太不厚道了些吧。”伊婁芸雖抱怨着,心中卻是放寬了些。
唯有阿珠明白,他并非玩笑。
宇文昌收起笑意:“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有何不妥?”
伊婁芸擡頭望向宇文昌,餘晖打在他身上散着火紅色的光芒,逆光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徐徐起身,與他相視,卻發現他英俊的面貌下露着極度的認真和不容回絕的堅定。可她看不穿的是,他那如墨的瞳眸深處究竟藏着怎樣的心思。
伊婁芸很爽快的答應了這一場交易,如同棋逢對手,抑或各得其所。
她忽而笑道:“以身相許,何樂不為?一則我不會孤苦一生;二則生活有了變化就會有新的目标,從而開始變得有意義;三則我有所依附,你可以助我報仇。如此美事,真是上天眷顧,我伊婁芸果然逢兇化吉。你文昌便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救我的吧。”
宇文昌嘴角輕揚:“看來我需要重新介紹一下自己,在下宇文昌。日後,你要适應自己的新身份,首領夫人。”
從阿珠悠長的目光中,拓跋奇铛然明白,原來,在她心中的那個人,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