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不明所以,“劍穗?”
“正是,知道這是給誰的嗎?”
阿珠搖搖頭,“給誰的呢?”
“給阿珠的。”宇文昌将劍穗塞進阿珠手中,而她隻覺受寵若驚。
宇文昌抱起酒壇,仰頭往自己口中澆了一大口酒,胡亂用袖子擦了下嘴角流出的酒液,“那你知道這是誰送給你的嗎?”
阿珠微愣,難道不是他嗎?
“是誰呢?”
“當然是我可人的妹妹啊。她心靈手巧,秀外慧中。不是我誇她,是她跟我說,你喜歡我,若是我給你,你一定很歡喜。”
阿珠心中微顫,晃神間手中劍穗吧嗒落地。
她慌忙拾起劍穗,瞧着宇文昌的醉态,大膽道:“那你呢?你喜歡我嗎?”
宇文昌沒有立刻回答,他又灌了一大口酒,笑嘻嘻道:“我呀,這一生都被一個人降住了。”
“是……是誰?”阿珠忐忑問道。
宇文昌哈哈大笑:“當然是我可人的妹妹啊。”
“你喝醉了。”
“我沒喝醉。”宇文昌收起笑容起身而坐,極為鄭重道,“我今日喝的是烈酒,确是想喝醉。可越喝卻越清醒。我為月兒埋的桂花釀,今日一瓶未動,隻是不想浪費罷了。”
阿珠此刻無話可說,她明知是自己一廂情願,卻還是忍不住心意問出了口,過了明日也許就可将傷口掩蓋,哪怕内裡潰爛腐朽,旁人卻再也看不見蹤迹。明日她該有自己的位置。
宇文昌見阿珠沉默不言,借酒醉話:“阿珠,今天我算是明白了,我雖非生在宇文家,卻是宇文家的人,我這一生都會是宇文昌,我的宿命就是守護宇文新月。”
宇文昌醉眼迷離,可阿珠心知他此刻最是清醒。她不忍提醒他,宇文新月終是要嫁人的。她可以嫁給任何人,唯獨不可能是宇文昌。而這點,宇文昌心底再清楚不過。
***
黎雲軒化作一片廢墟之後,拓跋傑十分頭痛,他開始覺得,宇文新月或許是一顆災星,自她來了之後,風波不斷,無極宮再沒平靜過。
他将宇文新月暫時安置在甯清殿内的宜蘭館中。從前拓跋夜與新月異所而居,他實在懶得管小輩的兒女情長,閉着眼随他們去。如今黎雲軒不複存在,實則是個好時機将二人的夫妻之名坐實,但偏偏拓跋傑猶豫起來。
他找來巫師黎空,凝重道:“今日我與你說乃是秘事,切不可外傳。”
黎空謙卑一躬:“屬下遵命。”
“宇文新月到無極宮不少時日了,宮内發生的事你多少有所耳聞,你去蔔算一下,這宇文新月是否有利于我拓跋部,對夜兒是否有幫助,她命中是否帶有不祥之兆?”
“屬下明白,三日之後,黎空定然給可汗一個結果!”
那日白雪紛紛,茫茫一片,冷鸢如墨玄衣在無際的銀白中醒目而妖冶。雪花輕輕落在她翹長的睫毛上,她的明眸如夜空中潤朗的月光,正對上黎空溫潤寵溺的眼神。她音色輕盈:“師兄,可汗找你是有何事?”
黎空不答反問:“當初钰兒給二公子下的藥,可是你的情迷?”
冷鸢不由得一震,戰戰兢兢道:“你都知道了?”
黎空歎了口氣:“钰兒太執着,才會做傻事。你怎會幫着她做這等事!”
冷鸢氣呼呼道:“是,你的钰兒做什麼都對!做什麼都有道理!我做什麼都不行,都是錯!哪怕是幫你的钰兒做事,錯的都是我!”
黎空心中翻絞,一陣不忍。
他走上前輕輕撫着她漆黑的長發:“我隻是不想你也沉淪在這苦海中,我算得盡他人身上的千種煞,萬種劫,卻算不到你身上半點。我最怕的,就是對你一無所知。”
無知才是最大的恐懼。未來是一片坦途,抑或腳下便是萬丈深淵。
冷鸢心下溫暖,擡起雙眸:“師兄可算了钰兒姐姐的?她今後……”她沒有說出來,钰兒是會嫁給拓跋夜,還是會和師兄在一起。
“她有她的命。煞可以化,劫可以渡。最終如何還是要看自己。”
冷鸢眸中閃着光:“既是如此,我定會幫钰兒姐姐渡劫,助她心願達成!”
黎空心中黯然,他不知該如何令冷鸢明白,人各有命。他是一個算盡天命之人,卻還是看不透人生。
他隻能站在原地,望着冷鸢充滿生氣翩飛的背影,如天地中最獨特的一隻黑色蝴蝶。他希望,她能夠一直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畢竟,冷鸢有他算不到的命運,那是他對人生唯一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