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上衆人說不驚慌是假的,可各個不是省油的燈。山上王臨危不懼,安撫衆人後到大殿與衆大臣商議戰略。
拓跋夜雖心中無十足把握,亦安慰衆人道:“大家不必擔心,縱使叛軍占領王宮,我等乃鮮卑人氏,叛軍亦不敢危害我等。”雖然意外碰上高句麗内亂,不知一旦易政會将他們如何。但拓跋夜一番話确成了衆人的定心丸。
唯有青青公主至始至終不敢相信姚家反叛之事,她幾欲沖出王宮,找姚啟對質。她不相信姚家會謀反,她想,一定是有人想要嫁禍姚家,是誤會。
不待山上王反擊,反叛軍已經裡應外合打開宮門,大軍氣勢洶洶湧進王宮,叛将姚程禮得意發号施令:給我包圍起來,順我者生,反我者殺無赦!
一切都在姚程禮的掌控之中,山上王和公主被捉,拓跋夜等人被軟禁,但表明不會傷害他們,隻是如今朝局未穩,若此時放他們離開,消息散播出去對他實無好處。便以拓跋夜傷勢未愈,在此休養為由實施軟禁。
而拓跋夜心生一計:“既然如此,未免父汗擔憂,須書信一封至拓跋部。”
姚程禮心想,拓跋部遠在塞北,欲從塞北出兵遠征,你們人在我手中亦吃不到什麼香,便允了。
榆城無極宮中,拓跋傑兩鬓微霜打開信箋,朗讀間眉宇忡忡,半月前拓跋辰已經送信回報,為何拓跋夜又派人送信,且信中内容并無新的情況,他将前後兩封信反複對比,終于破解其謎。
而他眉頭卻皺的更深,原是拓跋夜的信中“今繞道高句麗作客多日……行路不易,吾等須養精蓄銳……國主誠心而待……”幾句話透露了“高句麗易主”的信息,拓跋傑遠水救不了近火,不知叛黨會否忌憚鮮卑勢力,不去傷害他們。
為今之計,可有三策:
一則請宇文部派兵營救,但宇文與拓跋的重要人質在叛軍手中,一旦開戰,恐怕他們幾人性命不保,故此為下;
二則坐以待斃,待叛軍穩定朝局,與拓跋和談,成敗與否皆由對方,此為中;
三則書信中原魏王,坦白高句麗實情,曉之以理,請之派兵救援山上王。魏國與高句麗毗鄰,派兵勤王數日即到,且中原之兵與叛軍開戰,使得鮮卑置身事外,成與不成,都有第二計劃可行,此為上。
而遠在漢中的魏王運籌帷幄,他先是對着信件大笑,複而将信件給下屬過目後遂下令:“張姜聽令,速帶三千鐵騎救援高句麗君主山上王,凱旋後重重有賞!”
“末将聽令!”
“好,好。救下山上王,高句麗就算欠了我們一個恩情,将來攻打遼東可謂如虎添翼!”
青青公主被軟禁期間日日以淚洗面,那日,姚啟滿面痛苦探望公主,公主嬌眉緊蹙,語含哭聲:“這不是真的,對不對,這是你給我開的一個玩笑,是嗎。”
姚啟絕望地重複着:“對不起,對不起……”
“你早知你爹會謀反,卻還假惺惺陪在我身邊。”
“不,如果我知道,我就是死也會攔住父親。”
“那麼現在呢,你知道了,你怎麼不以死相逼讓他撤兵,然後向父王下跪求饒啊!”
“青青……”
“你們父子一樣,狼心狗肺!”
姚啟失落轉身:“你好好的,如果不能阻止父親,我便不會來見你。”
“姚啟……”
公主心中呼喚着,卻閉口不言,眼圈一團水霧忽然凝成水珠簌簌如雨下。
第二日,姚府傳來消息,姚家父子雙雙自盡于自家廳堂,世稱“畏罪自殺”。
适逢張姜率魏軍抵達,姚氏軍隊群龍無首,在魏軍的壓力下,紛紛繳械投降歸順山上王。
在平定叛亂之後,山上王表達了對魏軍無以言表的謝意,而雙方都明白,終有報恩的一天。
在送大帥張姜臨行前,他略過衆人走近阿珠:“敢問姑娘可是鮮卑人?”
“是又如何。”
“在下無意冒犯,隻是姑娘酷似末将一位故人,不知姑娘年芳幾何,家中還有何人?”
“二十又二,無父無母。”
“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無妨。”
後面二人說些什麼,便無人知曉。隻是魏軍走時,阿珠同張姜一道回了漢中。臨行前,阿珠再三威脅小奇,務必保護好新月,但凡新月有所損傷,她便将小奇剝筋挫骨。
小奇不屑的撇撇嘴,說道:“當初既然答應了新月,自然會好好保護她,你放心吧,隻要我活着,誰也無法動她一根頭發絲。”
雖然阿珠對小奇有些憎厭,但此時他卻成了唯一可以托付的人。最重要的是,她相信小奇說到做到。在阿珠看來,衆人之中對宇文新月能做到以命護命,除了小奇,再無第二人。
叛軍作亂平息後,樂觀開朗的青青公主常常将自己關在房内,不吃不喝,也不哭不鬧,隻是累了就閉着眼睡,醒了就愣愣的發呆。用失魂落魄來形容最恰當不過,而沒人知道她的魂丢在了哪。
窗外和煦暖陽,屋内寂寥冷清,宇文新月輕輕叩了幾下門,見無人響應,便推門而入。公主正趴在桌子上愁眉不展,柔腸寸斷。
宇文新月閡上門端坐在公主身旁,“聽聞公主傾心小奇,再過兩日我們便離開,公主不想與他多相處嗎?”
見公主不發一言,宇文新月繼續道:“新月此番來是感謝公主,若不是那日公主與姚啟公子,我和拓跋夜仍不能與辰公子他們相見。”
公主聞言從桌子上一點點起身端坐,目光呆滞:“不必謝。若不是因着你們,高句麗今日或不複存在。”
“說起此事,新月不得不為姚啟公子傷懷,他是個待人溫和,懂得付出與愛的男子,奈何錯生姚府,雖死而聲名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