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辰纖長手指在案上敲打幾下,似在思索:“以後想到再說吧。你欠我一份人情,我為你保守一個秘密。如何?”
這個拓跋辰,不知他的出現是好是壞。若說好,為何如一個偷窺者潛伏在自己身邊,自在不得;若說不好,又為何自己擔心之事被他輕輕點破,竟無後事之憂?
他說,此番說過,往後便不會說。他為何要為自己守口如瓶?
他說要為自己保守一個秘密,她深信不疑。
***
紹言等人歸隊後,大部隊便出發回拓跋。
途中晴空萬裡,玉樹瓊枝,銀霜滿地。
宇文新月坐在馬車中掀開布簾望去,銀光耀眼,冰凝雪積,甚是壯麗。而近處拓跋辰白衣錦裝坐于駿馬之上,陽光打在他白皙的側臉上光彩耀人。看來你少說的優點還很多,玉樹臨風便是其中一個。她心中念叨,臉上卻喜眉笑目而不自知。
許是感受到身後溫暖的目光,拓跋辰适時的回頭,正對上宇文新月笑容可掬的魅惑臉龐。神思恍惚間,拓跋辰險些從馬上摔下。而她亦慌忙放下布簾,一時間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拓跋辰定了定心神,想到剛才宇文新月偷偷看着他笑,他便情不自禁的嘴角上揚,眉飛眼笑。他第一次有了愛情的感覺。第一次覺得,她好像有點喜歡我,這樣真好。
拓跋部隊在冬日暖陽下井然有序的行進,隻見迎面一名女子青衫飛揚一馬當先,身後若幹人等亦騎馬追随,行至隊伍前女子容貌清晰可見,玲珑面孔上長着一雙柔和的杏眼,極盡溫柔。隻聽她沖着隊伍中間勒馬喊道:“辰哥哥!”
如此甜美清脆而熟悉的聲音,正是賀家最寵愛的小女兒賀雅本人。
拓跋辰行至賀雅跟前,朗聲問道:“你怎會到這裡來?”
賀雅難掩興奮之情,又瞬間黯然道:“辰哥哥,钰姐姐丢了。”
意外之客使得拓跋部隊中止行程,賀雅口中的钰姐姐是纥奚家的獨女,她與拓跋夜的不解之緣亦是拓跋夜心中的傷痛。
钰兒的哥哥纥奚浩若在她七歲那年,因為和拓跋夜比膽量,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兒約定,在深夜子時到十裡外的小山坡碰面,誰先害怕逃離,誰便輸了。
誰知在山坡涼亭内孤身一人等了整整一晚的拓跋夜,永遠也等不到那個人了。在拓跋夜悻悻而返,到纥奚家質問纥奚浩若為何爽約之時,從浩若房中傳出的嚎啕大哭之聲讓年少的拓跋夜心慌意亂,腿軟無力。
拓跋夜越走近那個人的房間,哭聲就越清晰。他悄悄走近,赫然發現那個本該與他一同出現在山坡的少年,竟僵硬的躺在床榻上,阖目閉口,面無血色。
塌前他的父母神色哀傷,恸哭流泣。
他那嬌弱的妹妹哭叫道:“哥哥,哥哥!你醒醒,你醒醒,钰兒不要你死!”
他不敢置信的走上前,浩若的父親傷心道:“是夜兒啊,你回吧,我兒他再也沒法和你玩了……”
拓跋夜尋思許久,終于問道:“他怎麼會這樣?”
原是快天亮時,家人發現浩若不在房中,便派人四下尋找。終于在十裡外的小山坡中,找到已經昏迷不醒的浩若,他當時被毒蛇咬傷,帶回家後卻因中毒太深,不治身亡。
從此以後,纥奚家沒了兒子,隻剩钰兒。
失去哥哥的钰兒哭着喊着對拓跋夜說:“你還我哥哥,你把我哥哥還給我!”
拓跋夜自知對不起纥奚家,他對钰兒也有責任。“以後我當你哥哥好不好。”
钰兒哭着不幹,卻在年少的拓跋夜懷裡安穩的睡着了。
之後拓跋夜為了彌補钰兒,總是來找她,他已經把自己當作钰兒的哥哥了。钰兒從怨恨反感到一點點接受他,最後又一點點愛上了他。七歲的孩子哪裡記得恨是什麼,有個人肯陪着她,哄着她,對她好,她便喜歡和他在一起。
便是從那件事開始,拓跋夜再不敢愧對于人,隻願默默的待人好,從而養成了沉穩的性格。
沒有人願意永遠活在傷痛之中,所以拓跋夜與纥奚钰兒終究是緣分淺薄,他不會讓一個時刻提醒自己傷痛的人留在身邊。所以他才會任何人都娶得,偏偏娶不得她纥奚钰兒。
所以拓跋夜自以為不娶她,是因為他有愧于她,不過是自欺欺人。總是把自己想的太高尚,活的也太累。
若是時光倒轉,也許纥奚钰兒才是他最适合的選擇。至少,她懂得他卻深愛他。